轻尘是哭着回到去华馆的。
——这次真有眼泪。
裴瑶卮叫来了温怜,两人正在庭中的棚子底下乘凉说话,转头见她红着眼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进来,俱是吃了一惊。
“怎么了你?”裴瑶卮将她招呼到跟前,“谁欺负你了?”
轻尘满脸忧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啧……这丫头,怎么出去疯了一夜,回来连话都不会说了?”
裴瑶卮这会儿是真担心。晨起时,独觞虽来禀了一声轻尘无事,可其余的事,却是只字不提。瑶卮心头纵有猜测,奈何到底没个证实。本想着叫温怜过来问一问,但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呢,轻尘就哭丧着脸回来了。
一时间,她不自觉看了眼独觞,那眼神儿分明是在问:她这副鬼样子,当真是无事?
轻尘杵在那里,张口结舌,不知该作何解释。
别说岐王妃还在这里呢,就算是只剩了她们主仆两人,这件事从头到尾,她也没打算告诉自家王妃。
“奴婢,奴婢是……”犹豫了半天,她蔫蔫地编起了瞎话:“奴婢昨个儿晚上去厨房找吃的,太困,就睡在那儿了,早起急着回来,路上跌了一跤,好疼……”
边说,她还吸着鼻子,像模像样的揉起了胳膊。
温怜与独觞相视一笑,皆是想道: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裴瑶卮注意到她们主仆的反应,没说什么,又看了轻尘一会儿,也不知对她这说法究竟信是不信,半晌,发愁一叹。
就这一声,轻尘不自觉便有些胆突。
“娘娘,”她眼泪汪汪的,“奴婢说得是真的……”
裴瑶卮哼笑一声,没理她,抬抬下巴,朝温怜问道:“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轻尘一愣,温怜但笑不语。
“娘娘……”
“行了。”瑶卮打断她的话,上手揉了把她的手臂,不想竟真从她眼里看出了一点痛色,一时之间,她也有些犯含糊,“真疼?”
轻尘吸了吸鼻子,娇气地点了点头。
裴瑶卮便叫她把袖子撸上去给自己看看。
轻尘干笑了两声,“那就不用了,奴婢自己回去揉揉药酒就是了,免得您见了还要心疼!”
裴瑶卮啧啧两声,“哟,我这么稀罕你呢?”
轻尘嬉笑着装傻充愣,裴瑶卮心知这会儿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便叫她快进去洗把脸,好好收拾收拾,擦擦药。
轻尘一走,温怜看着她的背影,与瑶卮笑道:“怎么不继续问了?我看那丫头怕你得很,你再说两句,保不齐她就要招了!”
裴瑶卮没好气儿地瞥了她一眼,“那我问你两句,你招不招?”
温怜眼珠子一转,不说话了。
“怎么着,还不准备告诉我呢?”裴瑶卮挑眉,“非要我自己猜?”
温怜道:“不是不告诉你,是时机不到。”
“什么时机?”
温怜想了想,道:“这丫头挺有意思的,这会儿她没玩儿够,我也还没看够呢!”
“哦,明白了。”裴瑶卮哼笑道:“也就是你心知肚明,她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儿,我定然不会答应,是不是?”
温怜含笑看着她,那目光显然是在说:你都明白,还问我做什么。
裴瑶卮拿她没办法,沉吟片刻,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她道,“你不说就不说吧,但有一点,你得答应我——”
温怜点点头,示意她说。
裴瑶卮故作审视,叮嘱道:“我猜呢,这丫头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少不了你的帮衬,你既然愿意看热闹,那就得给我句保证——不准过分,你得给我护好了她,别叫这丫头吃亏。”
一听这话,温怜禁不住直个泛酸,转头与独觞问道:“哟哟哟,你听听她这话,这是不是就叫今时不同往日?”
裴瑶卮慢悠悠笑着,又听温怜接着道:“这往日里啊,你都是在别人那里护着我的,今日可倒好,竟反过来为别人教训我了,看来那丫头说得没错,你当真是很稀罕她呢!”
待她一口气酸完了,裴瑶卮方才呷了口茶,浅浅笑道:“可不正是今时不同往日么——我待你这一片丹心,可不正是每一个‘今时’,都要高过每一个‘往日’么!”
温怜高兴了。
她得意地一挑眼风,也肯好好说话了:“放心吧,那丫头厉害着呢,便是没我护着,旁人也未必欺负得了她!”
裴瑶卮眸光一转,不置可否。
轻尘连着两三日,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个好脸色。
这日天热,裴瑶卮午膳吃腻了,便叫她去小厨房弄碗酸梅汤来,同她说了一句,半天没得反应,转头看去,就见这丫头正站在花架前,一手拿着抹布擦拭,一手绞着自己的头发,眉头深深,甚是忧愁。
裴瑶卮便也跟着愁起来。
“行了,别整天拉扯你那几根儿头发了!”
她烦躁之间,高声一喊,这下子,可给轻尘喊回了神,呆愣愣一抬眼,正见自家王妃扔了手里的书卷,就要朝自己走来。
饶是如此,轻尘想着她那句话,还问呢:“娘娘,我的头发……真的就剩几根儿了吗?”
裴瑶卮跟见鬼了似的看着她,又看了眼她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问道:“你晨起梳妆,都不照镜子的?自己有几根儿头发,自己不知道?”
轻尘叹了口气。
“我这会儿是知道呀……”她满怀心伤地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捧着鬓边的一绺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