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峥在恒城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脾气也倔得能上天,以前小的时候,欺负他的人多,但就是把他的脑袋摁地上,他嘴里也从没说过一句对不起。
现在,他对乔灵说了,用很柔软的语气。
乔灵被这三个字冲击得很懵,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手被季峥抓着摁到他腰腹受伤的地方。
“好疼。”
他借着醉意示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乔灵拿这样的他没办法,叹了口气道:“我扶你去床上,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乔灵说着想站起来,季峥摁着她没动,微涩的声音随着馥郁的酒气喷在乔灵耳廓:“我跟你说了那句话,你不回答我吗?”
“……没关系。”
乔灵敷衍的回了一句,季峥大狼狗一样把脑袋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再度强调:“是我伤得更重的。”
“那要我替我哥哥跟你道歉吗?”
“不要道歉。”他摇头,嗅完乔灵身上的味道,抬头眸光清冽的看着她:“要你!”
他说得自然又坚定,这一下的眼神完全不像醉鬼,乔灵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放到他面前:“认得这是几吗?”
“不看。”
他抓住她的手,宽厚的大掌将她的完全包裹,自我催眠:“我醉了!”
“……”
这也看不出来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乔灵无语,还是好脾气的哄他:“去床上,我帮你重新包扎,别闹了好不好?”
季峥乖乖站起来,乔灵扶着他走到床边让他坐下,转身去找药箱,回过头,季峥已经自觉地把上衣脱完,露出精悍的胸膛和腰腹。
乔灵没敢多看,拿着药箱在他面前蹲下。
他的伤口被乔寒笙踢了一下本就撕裂了些,今天又跟苏志武动了手,血流了不少,有些地方干了,纱布和血肉黏在一起,乔灵只能拿小剪刀给他剪开。
“会有点疼,你忍着别出声,要是被哥哥看见会打死你的。”乔灵开口提醒,动作异常温柔小心,边剪边鼓着腮帮子帮他吹气。
她不知道季峥这两年受过多少伤扛过多少疼,根本不会因为这点伤而痛得喊出来,。
她对着他的伤口吹气的时候,他一点没觉得疼,只觉得那凉气跟火把似的,让他浑身都燥热起来,身体忍不住绷紧。
每一寸肌肉都咬在一起,伤口周遭的神经绷紧,血便渗了出来。
乔灵以为他是疼的,连忙开口安慰:“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说完扯了最后一片纱布,露出现在的伤口全貌。
季峥没有夸大,他真的比乔寒笙伤得严重太多了。
原本的枪伤创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扩大了差不多一倍,发炎的状况也没有改善,反而越演越烈。
乔灵一看见伤口的情况,立刻眉头紧蹙,鼻尖又是这人一身的酒气,顿时生气起来:“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去喝这么多酒?不要命了吗?”
她很少生气,这会儿生气还是因为担心他,语气虽然凶巴巴,表情都快哭了。
季峥隐约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认真的点头:“不要命,要你!”
“……”
醉鬼!
乔灵在心里骂了一句,拿了酒精和棉花团仔仔细细的帮他清理伤口,敷上乔家独门秘制的金疮药以后重新缠上纱布。
这个过程季峥一直很安静,乔灵认真做着手上的事,他就认真看着她头顶的发窝。
她的头发黑亮柔软,没像外面那些时兴的女人烫染,也没有抹头油,只扎了最简单的发型,中间一股小辫梳到脑后,旁边两缕头发绕到脑后和小辫绑在一起扎了个蝴蝶结。
季峥看得出神,等乔灵帮他缠好纱布系上活结以后,低声开口:“那个时候,乔寒笙怎么把你哄出门的?”
乔灵动作一僵,仰头诧异的看着他,他抬手,粗粝的指腹落在乔灵脸颊:“我都听到了,他说那个时候你被吓到半个月不敢出门。”
他醉眼朦胧,那朦胧之下又是深厚的积蓄许久的痛楚。
因为愧疚,也因为心疼。
不敢和他对视,乔灵垂眸避开:“哥哥好几天没来看我,让人骗我说他生病了,连床都下不了。”
这是乔寒笙惯用的手段,虽然每次都漏洞百出,但乔灵还是会轻易上当。
小傻子。
季峥默念,又觉得庆幸,幸好她这么傻,不然那个时候乔寒笙怎么能把她从暗黑的深渊拉出来?
“那个时候你恨不恨二哥?”
“不知道。”乔灵认真的回忆,表情有些迷茫:“那个时候我不太清醒,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做恶梦,很害怕,还会出现幻觉,周围都是青面獠牙的妖怪。”
她没有告诉季峥,那时候她做的每一个噩梦,梦里的妖怪最后都会变成他的样子,有时会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有时又会扯下她的一条胳膊。
那个时候,她对他的恐惧就深入了骨髓,以至于重逢那日,惊惧多过欣喜。
她懵懂似孩童,有种让人心疼的蒙昧。
季峥很想抱抱她再亲亲她,但想到自己现在一身酒气,还是生生止住,只揉了揉她的脑袋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不会再被人下套中药,也不会再那样粗蛮的对待她。
她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小姑娘,在她面前,他愿意收起野性,做一头温顺的不染血腥的狼。
“二哥,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熬点醒酒汤,明天一早你得想办法离开,不然会被哥哥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