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段灵儿与沈氏和段煜住在段府,她却几乎无眠。
她太想控制此生,却觉得可能上天不会让她事事如意。
第二天段灵儿一早去拜见父亲,段天涯正在提一块新匾额,一旁的大夫人面色温和地看着,段澜穿着蓝色琵琶襟薄上衣,稳稳地坐在一边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昨日跌落池塘的段潋眼睛一圈都是青紫,显然伤了风,精神很差。
二姑娘段湘拿眼睛撇段灵儿,看着眼前顺眉顺目的小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又恨又怕的情绪。
刚才搀扶大夫人过来的老大老二脸上,齐齐对段灵儿露出讽刺的笑容。
段灵儿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大夫人看了一眼段灵儿,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沈氏,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段灵儿捕捉到那抹眼神,心中的凉也泛开。
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太张扬了些,看来大夫人还是没有放弃将自己收在手下,陪养成尖刀礼物。
大夫人抬了抬手,小苏氏立即指着如意道:“灵姐儿身边就跟着这个粗使丫头也实在不像个样子,玉帛,从今往后你就跟着灵姐儿吧,一定要尽心尽力。”
一名秀眉凤眼、身形窈窕的丫头应声出列,恭敬地向段灵儿行了个礼。
“小九,你也大了,身边只有这两个一等丫头也不够,如今先补上一个,回头等过了年再加一个,二等的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至于三等的丫头,看着差不多的就慢慢添起来。外廊上的小厮也给煜哥儿拨几个使唤,煜哥儿没做过生意没经验,这生意忙起来多少手都是顾不过来的,沈氏,你从外面找的人,总是没有咱们段府自己的人放心。”
大夫人瞪了沈氏一眼,是在责怪沈氏不懂管教儿女,才做出买新奴的事情来。
沈氏低着头,并不敢辩驳。
大夫人又看了段灵儿一眼,皱眉道:“这孩子,怎么打扮还是这样朴素。”说着她招招手,“把我准备的八宝分心拿来。”
当着众人的面,大夫人笑着亲自为段灵儿戴上分心。
这分心果然是十分精致,段灵儿摸了一摸,便发现有几颗宝石是假的,显然是大夫人为了在众人面前做面子,特地拿了个真假相參的首饰做人情的。
段灵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甜甜一笑:“多谢母亲。”
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大多都是假意恭喜段九姑娘得到段老爷的看重,好有福气。
段灵儿满脸是欣喜,看不出任何敷衍的神色。
只是段灵儿似乎是高兴过望,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只能回后苑换衣裳,半炷香后穿着一袭白绿相间的勾勒宝相花水纹裙,重新回到众人面前,这身衣服与她头上的分心更显得般配。
几个丫头窃窃私语,认为九姑娘再长大一些便算得上天姿国色,与大姑娘比起来更有一番清水般的韵味。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禀报道:“老爷夫人,御史夫人送来信件,求买老爷从南海带回的宝石珊瑚。”
段天涯点点头道:“这珊瑚尚书大人已经出了价,御史大人也来凑热闹,实在难办,先去看一看珊瑚。”
大夫人听到这话,也便抬脚就走,她一走,二房三房的人便都跟着站起来。
几个弟兄都不信一个小丫头能成什么事,心里对段灵儿都有些怀疑和看不起,除了老三,走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段灵儿,点点头,跨出门去。
三位夫人一走,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也就都跟着走了。
走在后面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年纪七十上下,是与段天涯交好的宫中太医,钟太医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刚好经过扬州,便来段府小住几天。
段灵儿对钟太医尊重地一笑,二人前后脚到屋檐下,突然像是吃痛一般低声哼了一声。
钟太医不由顿住了脚步:“九姑娘这是怎么了?”
段灵儿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奇怪的表情,仿佛是无意一般,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笑了一笑,走两步却又停下来,好似头很疼一样。
段灵儿像是强忍着,没走几步却眼泪汪汪的,钟太医一直观察着段灵儿的样子,皱眉道:“段九姑娘,你把这分心摘下来老夫看看。”
段灵儿看上去很茫然,顺从地摘下步摇递给钟太医,钟太医接过,指甲轻轻在步摇上刮了刮,接着闻了闻,脸色立即变了。
“钟太医,怎么了?”段灵儿天真地道。
钟太医看了一眼周围的丫头们,眼睛里的光亮暗了一瞬:“这个分心老夫很喜欢,不知段九姑娘能否将这个分心转送给老夫?”
段灵儿装作犹豫了半刻,顿了顿道:“钟太医如果喜欢,小辈自然双手相赠。”
钟太医看着太阳光,眯起眼睛点点头:“段九姑娘就送到这里吧,后会有期。”说着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去。石板路在碧蓝天穹下蔓延向前府,段灵儿在热烈的阳光下,看着钟太医的背影,眼神中的深意逐渐弥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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