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一幕,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汩汩的酒水不住从玉碗中流淌而出,仿佛成了一道泉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贺知章也算是见惯了大风浪之人,见到这一幕,却也是大惊,“莫非这边是方外之术?道法神通?”
以他的身份,修道者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隐秘。
“非也,此才气尔。读圣人之书,养文华之气,能为人所不能。”这的确不是道法,而是他特意给儒家开辟出来的运用之法。
儒家自董仲舒开始,便讲究天人合一,即人与先天本性相合,回归大道,归根复命。
天是道德观念和原则的本原,人心中天赋地具有道德原则,这种天人合一乃是一种自然的,但不自觉的合一。
但由于人类后天受到各种名利、yù_wàng的蒙蔽,不能发现自己心中的道德原则。
人类修行的目的,便是去除外界yù_wàng的蒙蔽,“求其放心”,达到一种自觉地履行道德原则的境界,这就是孔子所说的“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在唐朝之前,这种关于“天人合一”的阐述实际上还是很模糊和抽象的,一直到南宋朱熹将理学大成,才真正的让“天人合一”的理论完善。
即认为理是宇宙万物的起源,且是善的,理将善赋予人便成为人之本性,将善赋予社稷便成为礼,凡尘纷扰,人很容易迷失“理”之本性,社稷也会失去礼之根本。
想要成就圣人,就需要格物,即推究事物道理,从而寻找到理,也就是致知。
也就是《大学》中强调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朱熹的理学道理,本身只是学术学问,并不涉及到任何的修行道理。但是,却也足够为王曜景提供足够的理论支撑。
他以“理”来阐述天命,更加细致的加强了人与天的交流。
此事对于天命来说,也是有裨益的,至少……能更好的割韭菜。
天命并没有人格化的意识,正如有句话说的,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天命也是。
它不在意生灵认为它是善还是恶,亦或者其他的属性,它可以是天命,也可以是道,也可以是理,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就可以得到它的认同。
王曜景现如今,以全真道法为根基,以人身之气运以及人自身对天地的理解,化作独属于儒家的神通术法。
这种术法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比道法还要便利。毕竟,这种术法直接与天命相连,只要你写出来的文章诗词,能得天地威能,便可得天命降下威能。
若说起来,倒是跟道家的青蘸有几分相似。
所谓青蘸,便是书写各种词句,赞扬上天,获得上天的庇佑。如后世很著名的一句“惟愿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便是青蘸。
王曜景现如今儒门神通只是草创,需要借助全真道法的底子。
而等到他彻底将理学推广出去,再于天下各道各府各州县立下孔庙,令天下人祭祀,就能汇聚天下人之气。儒生通过考试得此气运加持,被天命承认,自然而然就能获得力量。
到那个时候,便可以彻底的抛开全真道法,你只需参加考试,就能获得实力。届时诗词可杀敌,文章能镇邪,彻底构建一个才气社会。
而王曜景本人,则必然会因为创建此等儒家大世,成就圣人之位。最不济也是如孟子等人的亚圣之位,若是传承个几百年,他的功绩怕是能与孔子并列。
“此当真是儒家之法?”贺知章尤是不太相信,毕竟儒家之法虽然精深,可从未有神通现世一说。
“吾格物致知明天理,则天人交感,无有所惑。君只见神通表象,却不明其中真理。”王曜景笑了笑,缓缓开口说道。
“愿闻其详。”唐时儒生,还未如后世一般,执着于学问之争。这个时候的人更加开放,对于精深的道理,也更能够接受。
“吾将在三日后,于长安讲学,贺兄可有场地?”今日因缘际会,结识了贺知章,王曜景便直接问道。
贺知章有些心痒难耐,在稍作犹豫后,“长安的精诚书院乃我过去治学之地,你可前往此地讲学。”
他的内心里,还是觉得不信此等景象是儒家手段造就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等景象,便已经是鬼神法术的范畴,但他偏偏又抱有几分希望。
说来也是矛盾,中国的读书人一方面喊着不语怪力乱神,但实际上,对于仙人那一套又有着憧憬,许多儒家的子弟,同样也会学些道门的引气之法或者诵读佛家经典。
似后来的李白、王维,便是如此。
“好,三日之后,我在精诚书院,候君前来。”王曜景哈哈一笑,直接脚下一踏,便有青云升起,直直的朝着楼外飞去。
这酒楼靠近闹市,他踩踏青云而行,立刻在街道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嗯?怎么会有道人在闹市施法?这是想死不成?”此地可是长安城,为王气最重之地,更有禁军十万,任何道人来此,都得被红尘劫气覆盖,实力百不存一。
正待城中的人准备调拨兵马,杀死这作乱妖人的时候,王曜景早就踏着青云离去了。
他动用的并非道门之法,而是借助自身气运,与天命结合,正儿八经的儒门道法,正所谓“度白雪以方洁,干青云而直上”,而儒学又是治世学问,当然不会在意所谓的红尘劫气。
王曜景是离开了,但酒楼中那玉碗中,酒水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