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安国侯府门口时,正值午时,炎炎烈日顶在脑门上,不出多时,文封的额上便已沁出薄汗。他抱着食盒,抬头,看了一眼写着安国侯府四个大字的牌匾,心中始终游移不定,惹得守卫频频看他。
最后,他咬咬牙,走上前,将食盒递给立于右边的守卫,行礼道:“还望……”
那守卫看了一眼食盒,打断了他的话,“三小姐有令,若是朋友来还食盒,当请公子入府一叙。”
文封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迈过门槛,走进安国侯府的,怀中依旧抱着那食盒。大门与主厅相连处是恢弘气派的前庭,前庭绿树成荫,秀丽清幽。
眼前一切,都是那般亲切又陌生,犹记得从前他所居之宅院,风光亦是无限好,可惜那早已是陈年旧事……
清脆的女声唤回了他的思绪。文封正视,一张明媚的笑脸赫然映入眼前。
“三小姐……”
“何须同那外人一样千篇一律地唤我,叫我静姝便好。”姜静姝从木讷的他手中接过食盒,吩咐随行侍女将食盒拿回厨房。
文封想也没想,又道:“三小姐,先前多谢解围,今日百般叨扰已是不该,我当告辞了。”
“你是在香料铺里当学徒么?”姜静姝仿佛没听到一般,兀自问道。
“诶?”
“有机会,我倒想试试你的香,只是近来,我愈发不喜香了。”
“敢问三小姐,为何?”
“你喜欢制香么?”
文封被问住了。仔细一思索,他最初只是将制香当作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技艺,并未有过多感qíng_sè彩在其中。直到现在也未有变化。
“迟疑了,说明你并不喜它。”姜静姝淡淡开口,“既如此,为何又要做呢?”
文封一愣,看着面前少女有些清冷的神情,心中忽而升起莫名不悦,话一出口,后悔也迟了,“三小姐只道人应活出自我,却不见他人生活之窘迫?这世间无奈之事十之有九,能活下来已属不易。”
“无论是否为生活所迫,都该保持本心,尽力为这世间做些什么。不是么?”
这是文封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如此话,他更诧异于,八岁孩童竟比他更懂得处世之道,看得要深远。
他一时间觉得羞愧无比。
只听女声轻轻响起:“我不喜香,是因为觉得香易性耽于物。虽然我不常出门,却总能听到身边人谈话最多的便是香,街上人人都爱佩戴香囊,隔三差五便拜访销香料铺;同学友人每日回到家中,大部分时间几乎都用在焚香、人人皆以谈香、调香、用香之独到为乐事。”
“我此前本也极爱香,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屈子在《离骚中》所喻,借自己佩戴香花美草来表示不与小人同流合污,保持高洁。可它原本的含义,在不知觉中,已偏离其轨道了。”
说到这,女孩的声音有几分落寞。
“万事万物,由本义逐渐转为形象,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三小姐无须伤怀,不过,即便某些事物逐渐转为形象,但不忘本义者比比皆是。三小姐有此巧思,在下深感敬佩,今日如醍醐灌顶,必不负三小姐之望!”
“是不负自己才对。”
旧时的画面逐渐淡去,眼前,女子明媚的笑脸再度变得清晰。
文封笑意更甚,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始为姜静姝介绍起自己近半年来所新做的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