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信维持着跪姿,甚至身体前倾,脸上还在担忧秦绍的安危,下一刻弩箭刺透他的胸膛,冲力强到将他向后推倒!
仰躺下去时,李兆信看到清澈的天上飞过几只大鸟,不知,是不是归巢的雁。
银杏叶还没落下,他终于能信守诺言,回家了。
“李兆信!”秦绍惊呼,李兆信却没了声息。
“世子!”朴泽声嘶力竭地吼着,就地一滚擦过刀刃割开绳索,连手上的伤都不顾也要上前抱住倒下的李兆信。
就见他胸前血迹蔓延,已是回天乏术。
那鲜血在秦绍眼中染出一片亮白,就见她赤目望向坡上,红衣女人不避不闪,面上那朵盛外诡异。
“杀了她!”秦绍怒喝,挥臂横指,如将千军万马。
容家众人早听过容宿吩咐,奉秦绍为主,顿有三十多人朝坡上扑去。
“小心埋伏!”容宿却没有被李兆信之死乱了心智,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林中竟埋伏了二十多位弩手,随那红衣女子一个手势便齐射而来,且,箭无虚发。
二十多人竟有半数应声而倒,令容宿一方顿时实力大减。
而此时李兆信的那些被擒的二十几名暗卫也发了狂,疯狂抢夺李兆信尸体,容宿一群人顿时腹背受敌。
秦绍被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她无暇懊悔,也知来者早有准备,只道:“撤!”
容宿松了口气,立刻有人牵马来给他二人,秦综却比谁都快,飞也似得爬上一匹马背。
秦绍也不拦阻,只上了另外一匹。
“昭和世子,不过如此,”坡上红衣女子见到秦绍竟为一个李兆信的死便乱了阵脚,还一下送来这么多人头,底下也乱成一片不由再起杀意:“那就留下命来吧。”
她左右手合拢,打了一个手势,林中埋伏的那二十多名弩手竟齐齐发出诡异的咕咕声,如同鸟鸣,在林中格外诡异。
“她还有埋伏!”秦绍陡然勒马,回头看去,那女人的眼睛藏在两片花瓣下,隔着大老远秦绍都能感觉到她那份傲劲儿。
这位尊使,正瞧不起她呢。
“容宿,不要跟李兆信的人纠缠!”秦绍甚至连一个证人都不打算带,直接向林子里奔去。
容宿紧随其后,一队人马将秦绍护在中间,生怕再有夺命弩箭袭来。
对方实力不明且身份神秘,还有杀伤力极高的秘密武器,他当然不能让秦绍以身犯险。
至于李兆信的暗卫要为主人报仇,正好为他们殿后。
可那奇怪的咕咕声却似长了眼睛,不断从树林间腾跃,好像缠住她们一样,紧随其后。
毕竟马在林中跑得也不快,秦绍乘机回头,发现那树上竟是一只长臂猴子不断攀援追随,嘴里发出奇怪的咕咕声,给身后追兵指引方向!
秦绍眯起眼,忽然摘下弓箭双腿夹住马腹,向后仰去,弯弓搭箭只在一息间完成,铁箭便冲天而去,正中长臂猴手臂。
“吱!”猴子惨叫一声摔下树林,咕咕声顿时停了下来。
“世子好箭法!”容宿身边还剩五十人左右,都是崇尚武艺的汉子,此刻见秦绍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沉稳,不但分辨出其中猫腻还能一击即中,只叫人服气。
“绍哥你可真厉害,你回去……回去一定……教教我!”秦综颠得难受还不忘拍马屁。
身后红衣女人注意到咕咕声停下,也快马赶到,猴子已经奄奄一息。
“抬回去。”红衣女人望着林子下令:“不用追了。”
“可大人说,决不能让秦绍活着走出南郊。”身边的男人提醒道。
红衣女子睨他一眼:“放心吧,他出不了这林子了。”
日光西斜,天边已经有了几分红意,但秦绍等人还在南郊林中游荡,没有出去。
并非不能,而是不甘心。
大鱼没能钓着,哪能甘心。
“再过半个时辰秦维一定会坐不住派人来寻,请世子务必随他离开。”容宿趁着众人休息之时找到秦绍,他当然不同意秦绍以身犯险。
秦绍漫不经心地坐在石头上,仰头看他,只道:“那个女人用的连环弩,你从前见过吗?”
“连环弩?看来世子是见过了?”容宿挑眉问。
“没有,”秦绍仰头喝了一口水,“就见它能瞬发两支弩箭,随口叫的。”
容宿坐到秦绍脚下的一块石头上:“世子,难道今时今日,您还不能信我?”
秦绍眼神闪烁。
她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在容宿保护下逃命的一天。
还有李兆信的事。
容宿放弃去渝州的事。
她静下来思索,并非全无感觉,只是容宿前世作恶太多,难道前世他杀的所有人,都是恶人?
那骋儿呢?父王呢?方昭然呢?苏氏一族呢?甚至连大公主、德王、瑞王甚至连曹太后在内的皇室宗亲都是他使出种种手段害死。
今后十年,容宿手上将沾满贵族的血。
她不信这些人个个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不过是挡了他一代权奸的路罢了。
秦绍又喝了口水:“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只是……谁都不信罢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恰恰取信了容宿。
“世子今后,可以信我。”容宿一贯的直来直往,叫人听了很是舒服。
秦绍像寻常遭遇背叛的少年一样,摆出一脸欣喜的笑:“好。”
容宿总算松了口气。
世子与他看似默契,但都是基于对对方能力的信任,而非针对彼此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