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时,天已经暗透了,院子里好像缠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弥漫寒意刺骨,容宿身形未动,颀长腰身显得衣衫格外单薄,仍没有起身的意思。
玉成先生听到消息,忙着递牌子进宫求见。
可他劝并不顶用,容宿还借机向他打听消息,想知道听云是不是囚在太子府中。
玉成先生本不设防,在发觉容宿跪着还能算计他,套出了听云并不在太子府的消息时怒而甩袖:“活该跪着。”
容宿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这下他跪得更得意了。
听云不在太子府,那十有八九就在东宫,秦绍是太子若想在东宫藏一个人还不简单。
“她或许会知道,她一定能知道。”容宿看了看自己还包扎得手掌,发麻的腿都不觉得酸痛了。
自己跪了这么久,听云心疼了吗。
她和殿下闹过了吗。
殿下许久不露面,宫里也没有来往的大臣可见没有理事,那是在头疼吧。
容宿猜得也差不多。
秦绍是挺头疼的,醉酒的一觉让她脑袋都要炸了,不过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她喊的是:“容宿呢!”
“没有殿下的令不敢起身,还在院中跪着。”侍从应道。
秦绍嘭地砸翻了宫女端上来的醒酒汤。
这个混账东西!
她分明说的是想清楚了就可以起身,可容宿还是不走,这分明是在挑衅,以退为进想逼她心软!
“不可能!”秦绍气鼓鼓地道。
她不可能心软。
她是大秦的储君,又不是任他想见就见的房中姬妾,跪几个时辰就能求见,以后还不乱了套?
呸!
什么以后,根本没有以后,也没有……听云了。
秦绍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左右一顾,发现自己竟然换了身衣裳,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孤醉着的时候是谁人陪着?”
“是县主在前伺候,”宫女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合适的表情都没敢露出来。
倒是秦绍慌了。
“他,他……”他怎么敢!
“宗遥呢!”秦绍心里的火气又涌上来,就见陈氏端着脸盆上前,盆里热水白烟氤氲袅娜,旁边还搭着一叠雪白毛巾:“殿下快躺下擦擦身上,仔细受了风。”
“奶娘?”秦绍虽然没有送走奶娘,但也没有让奶娘再近身伺候她,一直打着宗遥的幌子,自行更衣,怎么今天奶娘会出来?
陈氏将帕子在热水里过了过,拧干了还升腾着袅袅热气,凑上去擦了擦秦绍的脸。
热气熏得秦绍精神都舒展开来,就听陈氏说:“县主说有事回一趟县主府,要我来伺候殿下更衣。”
“有事?”还回县主府?
秦绍半个字都不信。
且不受县主府如今已经是座空府邸,即便是有天大的事,宗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吧?
到底发生什么了?
秦绍眉眼扫过房间,忽然脸色阴沉地拉下来,甩开陈氏要给她擦手臂的胳膊,几步赶到架子前,哪里机关开着,衣物眉笔和朱砂全都不翼而飞!
难道是宗遥发现了?
可宗遥本就知道她是女人的身份啊。
就算秦绍没有明说,但想来宗遥也猜得到,容宿口中勤快念叨的听云就是秦绍本人。
所以他是因为……吃醋?
秦绍意识到外面还跪着的那个人,脸色难看起来。
宗遥吃醋离开府邸也就罢了,哄一哄就好了,可容宿该怎么处理?
她是坚决不会再以听云的身份见容宿了。
因为秦绍知道,自己再有一次以听云的身份出现,就回不来了。
听云就像她内心深处藏着的自己,洒脱、自在、敢于逐爱,而太子秦绍呢,阴狠、毒辣、长于谋算,这两个极端的性格放在一个身体里,日日夜夜,秦绍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好在她心智过人,才没有区分不开。
甚至秦绍在前世容宿的教导和铁血手腕下早就认识到一个事情,那就是欲戴龙冠,必承其重,没有人能逃过这千古帝位的血咒,秦绍重活一世也不能。
所以她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和容宿断开听云这层关系,单纯地做君臣便好。
至于宗遥和其他人,如无意外都会按着前世的情况走下去。
这已经是秦绍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甚至只要容宿不造反,秦绍还能饶他一条命,甚至容王府的爵位她也能保住,只要……只要他不再纠缠听云。
秦绍卑微的念头并没有起什么作用,陈氏已经给她擦干四肢的虚汗,还遣散丫鬟让她换了身衣裳。
“殿下,四爷还在外面跪着。”陈氏提醒道。
秦绍挑眉:“奶娘也想为他求情?”
奶娘或是不知道,舒涵此刻就关在容王府容宿的手里呢吧。
“我知道,舒涵在四爷手里,”陈氏低下头给秦绍系上玉带,“我也不打算让四爷放了她,只要殿下允许怎么处置她……都行。”
陈氏一咬牙,秦绍挑眉:“奶娘这话,不是心里话。”
陈氏惶惶抬头。
“奶娘,不论是谁教你的,我都希望您跟我说真话,要是咱们两个还要算计来算计去,这世界就真没什么意思了。”秦绍道。
陈氏极度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殿下,是……是容四爷告诉我的,即便我不求情您也不会杀舒涵灭口,所以我只要这么说,就能见那逆女一面。”
秦绍气得直磨牙:“好个容宿,跪在孤院子里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