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不免就伤心起来,拿手帕按眼睛。黛玉更想到自己母亲:倘贾敏在,家中有主母主持,也不至于断了这许多亲戚联络。于是也伤心起来,陪着陈氏拭泪。还是陈氏的大丫鬟拂云见她两个对哭,赶紧开口相劝。跟黛玉的紫鹃也走近前来说仔细。两人这才收住了。丫鬟们奉茶。
陈氏吃了一杯茶,重新笑着说道:“这一晃就四十年过去。今番我回京,一是要趁着还能走动,看看娘家亲戚,再一个就是要会一会当年的老姊妹。你外祖母既是最好的姊妹,又是极近的亲戚,自然第一个过去会她。只是这些年不见,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又有她跟前小辈,你外祖母家这些个兄弟姊妹,都是什么个样子,性情喜好如何到大后日都是头一次见,见面礼除了能拿得出手,也要投其所好,让他们自家也都喜欢才是。所以这件事情,必定要借重林丫头你。”
林黛玉听这样说,便猜着方才铺开的那一大堆必定不止是靖昌侯府送来的节礼,大概还有许多陈氏自己的东西添在里头,预备往荣府去时使用。于是笑道:“舅祖母这样关怀体贴,黛玉就先替舅舅家的嫂嫂姐妹们先谢过舅祖母啦。”说着起身福了一礼。
陈氏忙笑着叫起,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这么多礼。”拉着黛玉还在身边坐下,问:“止你这一辈,共有几个孙男娣女?兄弟中几人娶亲了?嫂子的娘家是哪边?可有侄儿侄女?”
黛玉便说了贾珠、贾琏、宝玉、贾环及贾琮,又由贾珠说了李纨、贾兰,由贾琏说了王熙凤、大姐儿。顺及说了贾珍、尤氏、贾蓉。
陈氏点头道:“这样算来,也还有限。”又问:“姊妹们各是哪一房的?年岁多少?性情怎样,喜好如何?”
黛玉道:“除开现在宫里的二舅父家的大姐姐,从小在外祖母跟前一起长大的有三个姊妹。大舅舅家的迎春二姐姐,大我三岁,?**岚簿玻斯文不争,平日里话不多,待人是最宽容和气。二舅舅家的探春三妹妹,小我一岁,爽朗开阔,凡事不落俗套,膓也是极好的oТ盒∶妹檬遣外祖宁府那边的,比我衭岁,还是活泼爱娇的衯孩儿性子,但凡对了脾气,不拘姊妹、丫鬟,乃至家硍叨的师傅们带的小尼姑、道姑,都能玩到一起。?br />
陈氏听了忍不住笑道:“这不拘不束,只求脾气相投的性子,倒是跟咱们家对路。等两天见了,只怕一拍即合,拆也拆不开。”
黛玉一听,知道这句话既说章家二房,更说章舒颐。这章家二房男子,自章霂起,多是从容疏旷、随和自在的心性为人。舒颐乃是章斗之女,在二房孙女中居长,自幼得祖父母钟爱,兄弟比之多有不及后来又随父母侍奉外祖父在杭州任上数年,她外祖因膝前并无孙男,便只当她男儿一般的教养学问,一发养出了文采飞扬、洒脱率性,与别的女子不同。于是笑道:“惜春四妹妹到底还小。二姐姐通经史、工诗文,恰我外祖母家还有两个亲戚姊妹长于此道,到时想来更有话说。”
陈氏笑道:“可是你常说起的保龄侯府上的大姑娘,还有你二舅母娘家姊妹的姑娘,姓薛的一位?”黛玉笑着答一个是。
陈氏点头说:“我记着史公当年有三子,因堂房无嗣,经合族商议,奏请了圣人许三子出继,袭了忠靖侯的爵位。不想才办完此宗大事,居长的世子就不幸亡故,世子夫人亦跟着去了,身后只留下一个***。史侯只得把保龄侯的爵位叫次子袭了,又托自家胞姐也就是你外祖母对孙女多加关注照应应该便是这位史大姑娘了。可叹她竟是襁褓中父母双亡,虽有姑祖叔婶,想来一路也多有不易。却不知道她性子如何?不过这样身世,就再文弱娇怯些,也是可人疼的。”
黛玉抿嘴笑道:“舅祖母这次可料错了呢。要说史大妹妹,我这几年就从没曾见她有过这些个忧愁怯弱形状,只看她爱说话、爱穿男装、爱打抱不平,一腔子的英雄开阔,合该是一个女中的豪侠。”
陈氏吃了一惊,随即抚掌笑道:“这样说,这孩子跟你二姐姐才是真正一路。难得,难得!”笑一阵,点点头又道:“不愧是她爷爷的骨血,骨子里就该带着的豪迈。今番倒定是要见一见的。”
黛玉拍一下手笑道:“这倒巧了,外祖母家二嫂子才递了话来,说已经打发人去接了史大妹妹到家。”
陈氏笑着点头,说:“果然如此正好。”又问:“薛大姑娘,是你二舅母妹子家的外甥女?若我记得没错,王家两个嫡出女儿,一个是给了你外祖父贾家,一个是给了内务府皇商薛家。当年这两家虽也有些往来,到底比史家远了一层后来我到常州,就再没个干系了。不过这样大家子出来的姑娘,也没有几个不好的。”
黛玉道:“薛家姐姐待人亲厚,为人行事,再挑不出来。若拿这边家里的姊妹们作比,就宛如大姐姐的模样。”
陈氏笑道:“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了。”便抚着黛玉,叹道:“你外祖母家这些姊妹,果然的都是好的。你有这些个姊妹相伴几年,多少也免了孤独之苦,我听了也高兴,替你祖母放了心。”说得黛玉感佩不已。
一时尹氏上来,问几时用晚饭,摆在哪里。陈氏说:“这两天我们各处拜娘舅认亲眷,只有眉丫头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