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公,抱石眼睛怎么了?”正在这时,蒋太太站起身,急急问道。
医公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颤颤巍巍走到备好笔墨的桌前,拿起笔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灰布依,毒。”
沈冲看见那几个字,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
“老丈,你是不是看错了?俺家小子明明中的是热腥草毒,这灰布依是什么玩意儿?!”
三老爷也是满脸诧异:“这上头写的毒,难道上次抱石身上中的毒不止一样?”
原本还坐着的四老爷和四太太闻言,齐齐站起身,围过去。
三太太也紧走两步,凑上去看。
唯有赵大太太身子弱,勉强站起来,想去看,却又无力跌回座位上,手里的佛珠,拨动的更加频繁了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蒋太太急急追着医公问:“医公,这毒可有解?我儿可有性命之忧?”
医公似是因沈冲说那句“看错”,心生不满。
他生气扔了笔,用拐杖重重砸了两下地,转头就朝外头走!
“医公请留步!”
正在这时,卧房锦帘被人从里一掀,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公请留步,我儿鲁莽失礼,还请医公原谅。”
沈老太太被怀嬷嬷搀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越过众人,朝医公见礼。
紧跟其后的,还有眼上覆着白布,被福喜小心搀扶着的沈晋明。
这下,不止沈姝,就连屋里除了沈冲和蒋太太以外的其他人,脸上皆是诧异。
他们闻讯赶来到明月斋,不曾见到松暮斋的人,都心照不宣的认为,明月斋出事是瞒着老太太的。
万没想到,老太太竟是最先到的,还一直在里屋坐镇!
众人脸色各异,齐齐朝老太太见礼。
“是俺的错,俺跟您陪个不是,还请您见谅。”沈冲见状,赶紧给医公道歉。
医公侧身避开,面色微霁,瞪了沈冲一眼,朝沈老太太欠身,转身走回桌前,拿起笔墨在上头写了起来。
沈姝看着这人,心中啧啧称奇。
也不知阿爹从哪找的宝,竟把这“医公”的扮相做的如此到位,连在祖母面前都不露丝毫破绽,真是我辈楷模。
不过几息的功夫,医公已经写出了一张药方。
沈姝始终跟在蒋太太身后,离桌子最近,看得也最清楚。
这张方子,让沈姝深感熟悉。
即便不用在脑中搜寻,她直觉就知道,这是一张专门用来解灰布依之毒的药方。
灰布依生在云疆密林深处,极少有人能够进去,更鲜有人知道它的解毒之法。
这张药方里面所用药材,皆是出自云疆深林独有的解毒草药,十分珍贵,每一味药材在药铺里,都价值千金。
倘若三哥所中的灰布依之毒,真拖到今日,令他毒发失明,势必要用这副解毒汤,才可以彻底恢复如初。
意识到这点,沈姝看向医公的目光,不觉间带了几分探究之色。
阿爹自来是不懂医也不懂毒的,沈府更没有擅解毒之人。
沈姝几乎可以肯定,即便云疆城里的大夫,恐怕都默不出这张方子。
而这个医公,明明就是戴着易容面具的“西贝货”,又怎会知道灰布依的解毒之法?
就在沈姝疑惑间——
医公已在药方后面,写上了几个字:“服月余,毒清。”
“谢谢医公,谢谢……”蒋太太看见最后两个字,喜极而泣,连声道谢。
“快,快去让人按方子抓药去!”沈老太太赶忙吩咐道。
怀嬷嬷立刻拿了方子,出去安排。
这一回,就连身子不好的赵大太太,也被三太太搀扶着,走到桌边。
待看清方子上的字,她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三哥儿。”
三太太用帕子蘸了蘸眼角,笑着道:“这是咱们老太爷积德,今日才能请来医公为三哥儿诊治,是祖宗保佑才对。”
四太太虽没表露太多情绪,原本深锁的眉头,却完全放松下来。
包括沈冲在内的三个老爷,更是连连朝医公拱手道谢,不断劝慰一旁蒙着白布的沈晋明。
沈姝脸上配合着露出喜色,身子却装作不经意的,靠近桌子上放着的那只执壶。
按照那日娘亲的安排,她今天的差事,就是要寻个机会,故作莽撞把那只执壶弄碎,让其中的机关,暴露在人前。
借此名正言顺彻查一番。
虽然“医公”的出现,出乎沈姝意料之外。
这打碎执壶之事,却耽误不得。
这会儿,在皆大欢喜的时候,正是最好的时机!
沈姝飞快打量众人神色,正欲趁着娘亲转身的功夫,将那只执壶打翻——
突然,她眼前一花!
“哗啦……”
不知从何处伸出的手,竟先她一步,把执壶扫落在了地上!
明月斋的地板,是竹子铺就的。
执壶落地,壶身虽然碎裂开来,圆形的壶底却完好如初。
“对不住,我这两天身子不好,头疾时常发作。这会儿一听三哥儿无事,心里高兴,头疾竟又上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柔弱的声音,传入沈姝耳中。
她回头看去——
只见四婶一手强撑着桌子,一手扶额,摇摇欲坠。
那执壶,显然是她打翻的!
四老爷沈淮忙赶过来扶她。
蒋太太见状,也帮着扶她坐下。
突然,“笃笃……”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