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殿五里处,山谷,皇帝驻扎的大营。
深夜,整座大营弥漫着浓重的香气,仿佛陷入沉睡中。
一个佝偻的身影,双手交叠在袖中,穿过倒地昏睡的禁卫,走进了皇帝的营帐里。
营帐里只余一盏烛火在角落里摇曳,守夜的宫女和内侍,歪倒在地上,睡得正沉。
那身影在内侍身边止住脚步,戒备地看向不远处的龙榻——
烛火微弱的光亮打在一侧屏风上,将龙榻笼罩在阴影中。
尽管如此,依稀能够看清,身穿明黄寝衣的皇帝,正仰面而卧,睡得很沉。
来人驻足聆听一会儿,锐利的目光将床榻上的皇帝打量一遍,这才脱下帽子,脚步蹒跚走到了床榻前。
“呵呵……”
他突然发出一阵笑,笑声粗砺暗哑,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在笑声中,他伸手翻开皇帝的手心,颤颤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他自己的手心划一刀,将鲜血滴进皇帝的手心里。
不过几息之间,沉睡中的皇帝,突然睁开双眼,整条手臂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剧烈颤抖着。
这个反应,让来人非常满意。
“你是何人?”皇帝看向来人,怒声问道。
仿佛有巨大的痛楚,从他手臂蔓延到全身,让他浑身发抖:“你、你对朕做了什么?!来人!来人!”
那人见皇帝这副模样,再次笑起来。
“一个时辰后,你就会暴毙身亡。到时你去地府里问问先帝……我是谁,他会告诉你的。”他哑声回答,语气里难掩得意。
皇帝强忍剧痛,似是恍然大悟。
“你……你是白义?你没死!”
这一声,倒教来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先帝当年要有你半分精明,不至于死在妇人之手。”
这话等于默认了自己就是白义。
“只可惜,醒悟得太晚。”
白义昏黄的眼珠,看向皇帝的双眼,啧啧道:“你立个废物做储君,十五年前,他错失良机没能杀了你,让我又生生等了十五年……不过没关系,只要这江山最后是我的,不管等多久,我都能等得,你看,我不是等到了么,呵呵……”
剧痛让皇帝咬紧牙关,他强撑身子,斥道:“朕死了,四郎不会放过你,你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想夺朕的江山,痴人说梦!”
“楚熠?”白义又笑起来:“你把白信的孙女嫁给楚熠做妇,一个时辰后,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死于白氏血毒,普天之下拥有白氏毒血的,只有你那个未来的儿媳一家……楚熠便是战神,也背不起弑父的骂名。到时太子洗冤出狱,登上大宝,这天下……这江山,不就是我的吗?哈哈哈”
白义笑声中,尽是胜券在握的激动。
这份激动,让他忽略了皇帝眼底的嘲弄。
“啪、啪、啪……”
突然,帐外传来击掌声,帐外随之灯火通明。
“朕果然立了个废物做储君。”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在帐外喝道:“竟能让你这个毒物做梦做到这种地步。”
白义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错愕回头——
就看见一个明黄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踱着步子走进了营帐里。
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
真正的皇帝。
“不可能,你……你怎会……”
这一次,他无需转头,床榻上的“皇帝”已经翻身走下来,立在他的面前:“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白义转动昏黄的眼珠,在两个皇帝之间来回打量。
他终于发现什么,趔趄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将受伤的左手藏入袖中。
“楚天玺,怎么又是你!”
白义恨声懊悔:“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的……”
扮作皇帝的老瑞王楚天玺嘲弄看着他:“只有我与皇上身形、长相最神似,若不是我,又怎能骗你入瓮。十五年前你害我失去一切,今日,我便要亲手杀你,解我心头之恨!”
他说着,猛地出手,锁住白义的喉咙。
而白义,却突然呵呵笑出声来:“你要杀我,也要看皇上同不同意。”
他眼珠微转,看向皇帝:“白信的孙女,怕是没能力彻底解你身上的毒,只有我知道法子……用你一命,换我一命,如何?”
另一边——
楚熠带着沈姝策马飞奔,终于抵达皇帝驻地。
刚下马,沈姝敏锐听见一阵似虫鸣又似鸟叫的哨声,从营地正中的皇帐传出来,扩散到远方。
沈姝心下一沉。
这个诡异的哨声,她并不陌生。
当初在锁关林,西匈人就是用这哨声来操纵毒奴的。
沈姝极快打量四周——
皇帐驻扎之地是个山谷,不远处黑漆漆的似是一片浓密的山林,而此刻,山林之中乍起沙沙声。
似雀鸟惊飞,山林中穿梭。
“我听见了召唤毒奴的哨声,那林子里应是藏了什么。”她飞快对着楚熠道。
楚熠凝目远望,侧耳细听,虽未听见沈姝所说的哨声,也察觉到了林中异动。
因在锁关林经历过,他自然知道那哨声的来历。
“父皇驻扎在此,禁军必会将方圆十里肃清一遍,断然不会有闲杂人等潜伏其中,更何况是毒奴……我命人先去查探,咱们进去见机行事。”
沈姝点头应下,不敢耽搁,往皇帐方向去,想要看清那哨声来历。
楚熠低声交代暗卫,紧跟其上。
两人行至皇帐外头,沈姝只觉得从帐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