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萧公子正负手立在城墙边,看着下方乌泱泱的西匈大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姝压着步子走近他,却依然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只有看见萧公子正面,她才能知道,此番他作为前锋上阵,是否会有生命危险。
若果真有,那她就要想方设法拦下此事。
若没有……阿爹的死因,怕是另有隐情。
然而,沈姝硬着头皮等了几息。
却始终没见萧公子转身。
她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自己一个送饭的小卒,拎着粥桶一直站在贵人身后,这是作死啊!
此次她上城墙,原本只想看看城外的情况。
随手只拎粥桶,却没带碗……
她总不能把这只桶送上去,请萧公子捧着桶喝粥吧!
若真如此,这位脾气大又小器的公子,怕是会记恨死她的!
就在沈姝犹豫着,要不要冒着被记恨的危险,把粥桶直接递过去,好教他转身之际——
突然,有脚步声匆匆朝她的方向走来。
“咦?你是何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沈姝耳中:“你这小卒,拎一只粥桶杵在这作甚?”
沈姝闻言,心里一喜。
这声音,是云公公!
她赶忙转身,抬头看向来人。
果然是云公公!
沈姝朝他使个眼色,瓮声瓮气地道:“小的是来给萧公子送朝食的。”
冷不丁看见是她,飞云脸色一僵。
而站在沈姝身后,原本临着城墙向下望的“萧公子”楚熠,则剑眉深蹙转过身来!
沈姝感到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直直盯着她的后脑勺。
她硬着头皮,正想转身请安——
“碗呢?”
身后突然传来萧公子清越的声音,夹杂着蕴含薄怒的冷意。
这听上去极像肚子饿,却只能干瞪眼的人,在撒气。
沈姝头皮一紧。
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个不好惹的。
会不会因为自己忘带碗,而迁怒她?为难她?
然而,下一瞬——
就听见那人淡淡说道:“我确实饿了,你去找只碗来。”
沈姝心下微松,正要应下。
就看见方才验看她粥桶的侍卫,躬身领命,转身极快走下了城墙。
差事被抢的沈姝:……
她只能拎着木桶,尴尬杵在原地。
“云公公来此,有何要事?”
正在这时,那人越过她,朝云公公问道。
沈姝略微松口气,赶忙垂首,像个普通兵卒一样,靠着城墙,直挺挺站着。
而她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朝萧公子的脸上打量。
然而,出乎沈姝的意料——
那人就像专门跟自己作对似得,竟又转过身去,望向城墙外头。
沈姝一口老血瞬间涌在心口。
飞云看着二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殿下为了不让外人发现“熠王在云疆”,以免惊动北狄探子,防止北狄趁虚而入,特意扮作“萧公子”。
他刚从前门进来,根本没来得及卸下面具。
如今他这张脸,既是“五殿下”身边的侍从,就不该出现在萧公子身边。
殿下有此一问,莫非是为了要他给沈姑娘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五殿下分身乏术,特让小人来,协助公子御敌。”飞云忖度着回答。
“御敌就不必了,我缺个随身服侍的小厮,公公身份贵重,我这身份,万是用不起的,还请公公在这军营里,给我挑个人使唤。”楚熠淡淡地道。
他原没想到沈姝能混进军营。
而如今她既进来,以她的性子,便是把她打晕丢出去。
她也还会想方设法回来。
军营里全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到处乱晃,实在不成体统。
于公于私,他只有把她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飞云听到自家殿下的话,神色微怔。
随即,他心底掀起一股狂喜。
佛祖保佑,殿下这回果真开窍了!
才几日不见,此番竟然主动提出,要把沈姑娘留在身边。
几乎是本能的,飞云充满期盼,看向了沈姝。
沈姝接触到他的目光,错愕睁大了双眼!
云公公怕是在报复她吧!
明知她跟这位萧公子是死对头。
竟让她去随、身、服、侍他?!
夭寿哦!
她此番来军营,还有许多事要做。
哪有功夫去服侍一个脾气大、跟自己有过节的人!
沈姝连连摇头,粗声粗气地道:“小人只是个伙夫,做惯粗活,服侍贵人这等精细的事,小人实在做不来。”
她语气里,全是抵触和拒绝。
这样的拒绝,在楚熠听来,尤显刺耳。
他记性极佳。
是以,他清楚记得,这姑娘曾当着他的面,说“萧公子”是个施恩图报、怀恨在心的小人。
看来,他十分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纠正她对自己人品的曲解。
“很好。”楚熠转身,眸色沉沉望着沈姝:“你这伙夫能把自身缺点直言不讳说出来,是个品性端方之人,就他了!”
!!!
沈姝不可置信抬眸与他对视。
这一次,她总算看清楚,萧公子的面容!
他眉心干干净净,半点香灰印记也无。
这也就意味着——
今夜之战,他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坐镇在家的阿爹,却阳寿将终。
这是何故?!
就在沈姝怔神间——
“公子,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