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达死的有些遗憾,他没能见一眼自己的孙子。可他不算很遗憾,至少,他可以摸摸儿媳妇的肚子,就当做是抱过孙子了。
少恭那时候已经很强势了。少恭决定要结束他爸爸活着的痛苦,让他爸爸没有痛苦的死去。她没有反对,她什么都没有说。一切都是少恭安排的。
那一年,少霆刚上大学。他才十八岁。
那时候她已经跟自己和解了,不再像个疯婆子一样的去逼迫少霆。因为少恭很出色,做的很好。她挑不出一点毛病。
既然她已经毁了一个儿子的人生,她不该再毁掉第二个儿子的人生。她同意让少霆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她甚至都帮少霆联系好了艺术学院。可少恭却坚持要让少霆去念商学院。
那时候,她就该意识到,其实寰宇集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还要危险,还要一触即发。如若不然,跟她抗争了十几年,只希望少霆能过自由生活的少恭,怎么可能会逼着少霆去念商学院。
可那时候她太累了,她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她太累了。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想沉浸在失去心爱男人的情绪里。
她只想放下一切,抛下一切,用全部的情绪和时间,去怀念她最爱的男人她的丈夫。
她不止一次的后悔自责,如果那时候她没有过分的沉浸在失去权鸿达的痛苦当中,她要是能再坚持一下下,多帮帮少恭。或许她就不会失去少恭这个儿子了,少霆也不会。
饼干也不会失去他的爸爸。儿媳妇也不会死。
可是她没有,她太痛苦了。她把自己封闭起来,疯狂的思念着权鸿达。直到,儿媳妇真的怀了身孕,饼干出生。她才稍微的愿意接触人,从封闭中走出来。
两个月之后,她失去了少霆和儿媳妇。
幸好,饼干还活着。是他妈妈保护了他。
而少霆……终于按照她规划的那样成长了的死,成为了她心目中的儿子。
她深深的后悔,可是来不及了,晚了。
这是她心中最深最痛,也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可是这一刻,她望着少霆给安安画的肖像素描,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安安,让安安知道。
她不可能挽回少恭,也不可能弥补和少霆破碎的关系。她都知道,都明白。可是,她想让安安知道,知道她这些年的痛苦、挣扎以及自责与内疚。
忽然,肩膀一沉,被人抱住了。
慕念安还轻轻的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脑袋上,笑的甜甜的:“妈,那再让权少霆给您重新画一幅。他七岁的时候画的肯定不咋地。他现在画的好,让他重新给您画。”
丁秀秋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臂:“不用了,那副被粘好的肖像,我觉得很好。”
少恭黏好之后,怕她又撕掉,偷偷藏了起来。在少恭死后,她整理少恭遗物的时候,才发现了这幅肖像素描。被少恭好好的保存了起来。
少恭所有的遗物,都是少霆处理的。她没有过问,唯独这幅被撕破又粘起来的肖像素描,被她拿走了。
现在,就摆在她卧室的床头。
少霆很少回权家大宅,就算回去了,少霆也不会进她的卧室。她和少霆之间的距离,是遥远的。是永远也不可能修复和弥补的。
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那副被摆在她床头的肖像素描,会被少霆发现看到。
慕念安凑到她耳边,悄悄的说:“妈,权少霆没看到,但我看到了。我知道。”
丁秀秋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像是要把眼泪逼回去似得。
然后就看到儿媳妇得意洋洋的扬了扬小下巴,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也随之晃了晃,很可爱。
慕念安说:“但我没有告诉权少霆,我知道您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我没告诉他。”
丁秀秋轻笑:“嗯,你最乖了。”
这个儿媳妇,比她千挑万选的大儿媳,要令她满意的多。不——应该说,这两个儿媳妇她都很满意。
可惜,大儿媳就像少霆一样。被少恭好好的保护了起来,明明是那样厉害有手腕的一个人,却藏在少恭的背后,只会洗洗刷刷做家务。
安安这个儿媳妇就太合她的口味了。
少霆也没有像他哥哥那样,妄图把所有人都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