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州城陷落、金羽营全灭、五位将军尽身殉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太液国都。尽管所有人事先都已十分悲观地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但却没料到会如此之快,更没料到连御驾亲征的明皇也落入了敌手。
一夜之间,太液城中的达官显贵全都举家逃出了城,将落霞湾的各座码头都挤得水泄不通,奔向碧海国的各方水境。
家当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当明皇离开国都前往霖州的那一天,所有人就都心照不宣地在家中开始收拾一切,以防万一。
不少人还特意去扫了墓祭了祖坟,哭诉几声。他们心里都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回到这国都,如今能做的就是将坟头的土再紧一紧,望祖宗们在天好生护佑。
所以当兵败霖州的消息传来之后,太液城西北格的那些贵人们犹如得了恩赦令一般蜂拥而出,将那些彰显了几生几世的荣华富贵的府第抛在了脑后。
不仅是贵族,居住在太液城沐恩院中的那些小国王公质子或是使臣们也都闻风而逃。城门失火,怎可殃及池鱼。
碧海国已经完蛋了,没必要跟着陪葬。
不出两日,太液国都已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说几乎二字,是因为南三格的百姓们并没有逃离那么多。
并非他们不想逃,而是逃不掉。
往南去的船票已经水涨船高到了他们无法承受的价位,落霞湾边所有的客船都座无虚席塞不进一只蚂蚱。穷苦的百姓只能愁眉不展地看着一船又一船的人驶离国都。
没了船,身上至少还有腿,要是现在走陆路……经事的老人笑了,能逃避伊穆兰骑兵的只有水路,现在才想起走陆路南逃,又能逃多远?老老实实在国都等死吧……
所有的人里只有那些孩子是最不知恐惧与烦恼的,他们争先恐后地在落霞湾的浅岸边搜寻着,看看能不能撞上好运捡到那些贵人们慌乱时挤落的金钗或是银锭,嬉笑如常。
太液城下东三格,楠池大街最显眼的一处街角。
伊穆兰商馆如往常一般敞开着大门,迎接着五湖四海的往来过客。摆设在馆中的各色武具一眼望去,崭新锃亮不说,式样也颇是繁多,然而来购买的客人已难觅人影,门可罗雀。
其实如眼下这般光景哪里还有人想得起开门做生意的,也只有伊穆兰的商馆能如此笃定自如。
国破人亡,岂有不遭人恨?然而莫大虬不怕,派几个金刀武士往商馆外一立,瘦弱的碧海人便立刻缩了脑袋,不敢上前骂一个字。
反倒是那日有个老妪,一身旧棉袄穿得整整齐齐,颤巍巍地挎了一篮子东西到了商馆门前。她揭开篮子上的布,底下竟是一堆烂泥。
那老妪眼里似瞧不见那几把明晃晃的金刀,只盯着牌匾上“伊穆兰”那几个字,手中抓起烂泥就一把丢过去。牌匾既高,老妪力气又不够,总是差了几分丢不上。
老妪也不管,中了邪似的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牌匾继续丢,引得四下邻居街坊都悄悄躲在远处,想唤她回来又不敢出头。
莫大虬起初不欲与之计较,不料老妪丢个没完惹得人火大,刚要命人把她给拖走,这时郝师爷过来附耳了几句。
“方才打听了一下,听说这老婆子家里没别人,就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一,都在霖州当兵。本来过了冬,老大就到了年纪该解甲归田了,可现在……”郝师爷叹了口气,“两人都埋那儿了……”
莫大虬被说得低头不语,想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将手一挥:“关门!老子今儿不做生意了,都他妈什么糟心的鸟事儿!”
郝师爷知他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微微一笑,朝那几个金刀护卫打了个手势。
由此,楠池大街上唯一开张的商铺也关了门。
郝师爷跟着莫大虬入了后院,刚要说这几日城中的情形,商量着该怎么应对,忽然发现院中多了一个老者。
“二老爷……”莫大虬一惊,“您怎么来了?您是刚到的太液城么?”
温和点了点头。
其实他到太液国都已有几日了,只不过先去西北格的沈宅独自呆了两天。
莫大虬不知道他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商馆,按理说他不是应该在霖州的王帐大营和大巫神在一起么。他见温和脸色阴沉,心里有些发虚。自己悄悄派郝师爷去宝坻城救父母的事,应该没有露馅儿吧?
莫大虬小心地堆了笑脸说道:“听说霖州大捷,已全歼金羽营?真是可喜可贺啊!”
“嗯。”
“那咱伊穆兰的大军很快就能南下到国都了吧?”
“嗯。”温和依然只应了一声。
莫大虬与郝师爷奇怪地对视了一眼。
“大虬啊,族长死了。”
温和的一句话,将两人目瞪口呆地钉在了原地。
罗布死了?!
莫大虬觉得好像心里一个被塞了十几年的木栓子猛然被拔了出来,无法言喻的舒畅和空虚夹杂于一处,将脑子搅得一片混乱。
“我也是昨日刚刚得的消息,一同阵亡的还有我刃族的三万金甲大军。”
莫大虬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三万金甲兵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罗布的根基,也是刃族的根基,更是温氏二老能立足于枢密院的一大法宝!如今说没就没了?
“怎……怎会如此?咱不是打赢了么?”
温和摇摇头,道:“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具体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总之这场仗打得极辛苦,血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