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闻言不禁哽咽,扬声道:“你这个孽障,事到如今仍口出逆言不知悔改!朕不在密道中发动机关,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一千精兵把朕按在这来仪宫中任由你为非作歹吗?即便知道了你要兵谏逼宫,朕念你身怀六甲气虚体乏,还是想给你留条后路,这才留了陆文骠在太液城门亲自把守。朕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过了他那一关,但朕曾亲自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夜将你拦在城门之外,为的就是让你躲过今夜的祸事。朕本来打算,只要到了明日,亲上了抚星台,自会下旨让你暂时静养不摄国政,也好给你寻个体面些的面壁思过的由头。不管怎样朕还都不想与你撕破脸皮,不料你……你终是不识好歹,执意妄为,酿出今夜这一出无可挽回的大错!”
朱芷凌忽然似笑非笑,像是在笑明皇,又像是在自嘲。
“原来母亲早就洞悉了一切,只有我还如在梦中,连我深以为心腹的金羽双花,也是母皇的人。”
“朕是碧海的国君,别说是双花,整个金羽营都是朕的掌控,又怎么会只听命于你?铁花事先将你所有的计划奏报于朕是出于对朕的忠君之心,这是千古不变的正理,又有什么奇怪的?”
朱芷凌转头看向铁花,无不揶揄地问道:“事成之后,母皇答应封你什么?统领?提督?还是骠骑将军?以至于你们要弃我而去?”
铁花默不作声,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明皇依然驻枪而立。
“如今我做也做了,人也在这里了,母亲待将我如何处置?”
“你……你可知错?”明皇厉声问道。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难道女儿的一句话便可改变母亲的主意么?”
“可朕就是要你这一句话!”
“成王败寇,女儿只是后悔自己还是浅薄了,若再过个几年,必不会有今夜之败。”
明皇一怔,点头道:“你倒是坦诚……不错,你若再历练个几年,朕未必能压得住你。可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朱芷凌垂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小腹。
“女儿若再不急,只怕这孩子一出世,便要没了父亲了……。”
明皇惊得倒退了一步,一手扶住案角方才站稳,颤声道:
“你……你知道了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该知道的女儿都知道了,不用母亲等到要传位于我时再逼着我动手去杀驸马。”朱芷凌嗤笑了一声道:“何况,女儿已把无垠送出了太液城,现在想要追也来不及了。”
朱芷凌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无垠,至少……我护了你周全,只是今夜你我缘分已尽,相见无日,惟望君他朝远走天涯能安度余生。
她不觉朝窗外望去,冷月清薄,如银如水,一切静好。
忽然跟前“啪嗒”一声作响,朱芷凌听到身前似有玉断之音。
她定睛一看,一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玉簪,正是送走赵无垠之前自己亲手簪在他头上的那一根,被明皇举手掷来,跌在地上断成了两段。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犹如被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但很快又开始浑身颤抖,连嘴唇和牙齿都哆嗦得上下打战。紧接着,一声尖利得如同女鬼般的叫声划破夜寂,惨烈得如同撕裂了咽喉。
玉簪的残端上,凝血已成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