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三五日,秦道元丝毫不提面圣之事,只每日定时差人送来各色新鲜的瓜果糕点。听闻太子好丹青,又送了上好的金花罗纹玉版宣,配上兔肩紫毫鎏金笔、玉带云纹香兰砚和岱山桐油烟墨,凑成两大箱的文房四宝,沉甸甸地抬过来。
太子在迎宾馆早已住得有些不耐烦,偏偏又无处发作。苏晓尘见状便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们不恼,我们何须自寻烦恼。不如出门散散心,见识一下太液国都的风土人情。”实则心下打定主意,想要暗访市井,看看有没有银泉公主的蛛丝马迹。
太子睨视着苏晓尘,十分嫌弃地哼了一声:“这次你又有什么好去处要带我去看?”心里却是有些期盼。
“我那日问起秦侍郎,说从这边穿过菜市大街,再向西走个两三里地,有一座奇山,名唤观音座,形似一尊观音像,山腰峭壁处有一株垂柳,像极了菩萨净瓶中的那段杨柳枝。更奇的是,在垂柳边上,还真有一道瀑布飞泻而下,如同净瓶中的甘露洒落人间,堪称一景。”
太子怔怔地听着,忽然回过神来,用手指了指窗外:“去,叫上老曹。”
不一会儿,差去成衣铺子的侍从回来了,抱了一堆寻常的衣服。太子摘了金冠,换上一方嵌珠皮缨小冠,拿上一把折扇,在衣服堆里挑了件如意格流纹水色长衫,又在腰里悬了块螭纹白玉佩,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转头再看苏晓尘,头上换了一方逍遥巾,也拿了一把折扇,不禁笑起来:“好歹也是御赐青玉冠在身的学士,怎么打扮得像个落第秀才。”
苏晓尘顽皮地眨眨眼,实是学了舅舅平日里出门的装束。
再转身一看曹将军,简直要笑喷。曹将军似乎没找到合适的尺码,一件小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几乎要被撑破,连肚脐都遮不住。他搔搔脑袋,又挤了挤肚子,“我这算是殿下的……侍童?”
太子捧腹道:“你这样钟馗一般的侍童,哪个敢要。”
又闹腾好了一会儿,一伙儿人终于出了门。
碧海国的国土基本都是星罗棋布的千岛万礁,就算有大片的陆地也是以洼地居多,像太液城附近这么有山有水的,实是罕有。所以光居住的百姓就有近百万,乃碧海第一大都市。
明皇建国来人口不断涌入,排得上号的大商盟,又都在太液城开了分号,所售商货汇南集北,可谓是琳琅满目,无所不有。又过数十年,伊穆兰国、苍梧国的行脚商人也都纷纷来此集散兜售本国的货物,获利颇丰。直至百年后的现在,太液城的大街上看到各色服饰风情不一的外乡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
这也给太子李重延带的这群人打了个很好的掩护。譬如曹将军这种虎背熊腰却穿着紧身露脐装的,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倒是太子轻摇折扇,仪表堂堂,惹得扒着墙角偷看的年轻姑娘们实不在少数。太子仿佛又被春风拂了面似的心舒体畅,略略弥补了些前几日不能骑白马入城的遗憾。
所以,还真就有那么一小群姑娘尾随在他们后面扯着香巾掩面偷看不肯散去的。太子也不在意,装成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晃晃悠悠招摇过市。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小群姑娘身后还有那么两个特别“小”的姑娘。
“银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苍梧太子啊?我看着没啥有趣的嘛。”一个白衫姑娘从一个菜筐里小心地探出头来。这时从她肩旁探出一个更小的脑袋,神秘兮兮地说:
“是呀,就是那个太子,别看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胆子可小了。一支冷箭就能把他吓得险些尿裤子,嘿嘿。”
“这么废物啊,那我们不要跟着他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呢。”白衫姑娘嘟哝了几句,刚要起身,忽然“咦”了一声:“旁边那个高个子戴逍遥巾的是谁啊?苍梧国的男子不都是矮矮小小的嘛?”
“那个啊,胆子比太子大一些,脑子也好使,还知道不少咱们碧海国的事儿,我听他们叫他苏学士啥的。”银花托着腮又使劲想了想说:“噢对,叫太子扮猪!”
“是太子伴读啦!嗯,这个人看上去倒有点意思,不那么讨厌。”白衫姑娘又悄声说:“银姐,你教我的空蝉术原来就是躲菜筐子里偷窥啊,也不算什么厉害本事嘛!”
“啥?这可是银姐我的绝技!你要是练得像我一样炉火纯青,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啦!”银花忍不住弹了一下白衫姑娘的脑袋。
“还炉火纯青……除非把我也压成跟猴子一样小……”白衫姑娘做了个鬼脸。这时,菜筐边站着的卖菜大娘发话了:
“我说两位姐儿,你们打算在我这菜筐子里呆多久啊?”
白衫姑娘顺手一个银锞子丢出去,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下。大娘一看银子立马变了脸,也压低嗓门儿说:“姑娘明儿再来啊?我给你备个大菜筐!”
这时拐角忽然有人喊:“公主!公主可找到你了!”
白衫姑娘一听,沮丧得不行,说:“唉,这空蝉术一点都不好练,这都能被发现。”刚要站起身来爬出菜筐,被银花一把按回筐里示意她别说话继续看。
只见一个宫女服饰的丫头追上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车帘稍稍掀起一角,但只是露了那么一角,白衫姑娘又是一声“咦”。
“车里怎么是二姐?今天是初五,她不是该去给母亲请安的吗?”
银花悄声道:“每月初五清乐公主是会去给陛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