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敷过后,杨琪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安隐将南爷劝回去休息,又与卓先生约好了次日再回,之后叫醒了杨琪,给她喂了点稀粥。
日落前,小二上来敲门,催了一次房费。
安隐下落补交银子时,不忘打听卓先生的身份。
城里那么多大夫对杨琪的病情都束手无策,卓先生一个跑江湖的竟轻易化解,实在不能不让人留心。
“小兄弟,外头弹琴的那一位是何来历?”安隐问那小二。
小二加他攥着银子不交,而且厅里头还有那么些客人要招呼,着实被问的不耐烦。
他还觉得奇怪,今日清晨他明明瞧见这位客官亲自将那弹琴的请上楼去的。
“你今天不是还和他在一块儿么,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我如何知道?”
这小二年纪小,有眼无珠,又态度无礼。
能一日之间就将中京上下搅得满城风雨,那是一般人物么?掌柜的可是知道,安隐他们遍寻了名医,还在各个药铺收了不少上好的药材。
昨日掌柜的还见着有人朝他房里送去了一株婴儿手臂一样粗壮的老参,他还特地给安隐借了厨房煎药呢!那有些可都是他活了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药。
掌柜将小二打发了去,亲自接待安隐,“客官,那姓卓的在我店门口弹一个月琴了,要不是看他确实有些技艺,我早就叫人将他遣走了!”
“他姓卓,那他叫什么?”
掌柜一愣,茫然摇头说:“不知道。”
对一个江湖卖艺的,他还真没在意那么多。
安隐没再多问,交了房费后,就上楼去了。
夜里,南爷来瞧过一遭,看杨琪确实好转,又安心的回去了。
第二天,卓先生如约而至。
听他抚琴确实享受,杨琪的意识逐渐清楚,不再感觉身体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昨日,她的五脏六腑要熔化似的,真真是难受得要命,全身又无半点力气,说话睁眼都不由主。
“快将药喝了。”南爷不知用什么药材煎了一碗极浓的黑汤。
不提看那诡异的颜色,就凭那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杨琪就知道这碗药极苦极苦。
她皱着小脸儿,表示抗议,“卓先生只要一弹琴,比什么药都管用!”
这丫头可是恢复精神了,大病了一场之后,反倒变得比以往更任性了。
她那番童言,倒是对卓先生受用至极。
卓先生朗笑道:“若我的琴声比任何药都管用,可就没有生老病死、人间疾苦咯。”
见安隐端药靠近,杨琪是手也抗议脚也抗议。
安隐稳住了手,腾出另一手来挠她的颈子又挠她的叫板,与她呼哧呼哧热闹了一通。
这时南爷推门进来。
一见是他,杨琪跟兔子钻洞一样爬进被窝里,闷闷不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干爹,我不想见到他,你让他走,我就把药喝了!”
南爷又怅然退了出去。
隔着厚厚的棉被,安隐拍了她两下,“你这丫头,再这般大呼小叫,瞧我不撕烂你的嘴!”训斥完后,他又轻拍了一下棉被,催促道:“快出来将药喝了。”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柳娥的事,杨琪还没有原来南爷。
南爷对柳娥是绝情,可那是柳娥罪有应得。
安隐也无法给她解释那么多,碍于卓先生在场,便只嗔怪了她句:“他的心是石头做的,那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杨琪从被窝里冒出脑瓜,嘻嘻一笑,露着豁牙说:“我的心是豆腐做的。”
只要她展颜欢笑,安隐便什么火气也没了。“快喝药。”
杨琪凑到碗跟前,闭着眼抿了一小口,吐着被药汁染黑的舌头抱怨,“太苦了!”
“再苦,也不过是一碗药。”卓先生幽幽道。
杨琪盯着安隐手中的药汤,心思瞬间千回百转。想她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几乎都经历过,哪一样不比这药汤苦得多?
她突然间豁然开朗,大彻大悟了一样,颔首说道:“卓先生说的对。”
她捧起药碗,一鼓作气将里头的药汤一饮而尽。
到了第三日,杨琪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但病未痊愈。
不过这一日,卓先生的琴来了,他人却没来。
卓先生托鸿翔客栈的掌柜,给安隐留了一张字条,还托掌柜将他的琴转赠给杨琪。
这位神秘的卓先生,只留下“后会有期”四个字和一张古桐琴,潇洒离去,好似完成了一项任务。
同日,向东率队抵达鸿翔客栈。
连日来,要照顾杨琪又要伺候南爷的安隐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趁他睡着,杨琪偷溜了出去。
好不容易下了楼,她顿觉眼前发黑,两腿虚软,好像随时都要晕倒。她又呼哧呼哧爬了回去,到了房门口已经体力用尽。在喊出“干爹,救命”前,她就昏了过去。
她恢复意识,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还没坐起身,她就听到安隐温温吞吞的声音——
“……从车上匀几样东西出来,茶叶也好,珠宝也好,拿去集市上卖了,筹些银子去当铺将爷的三阳佩赎回来。”
向东听得心里一惊,面上也难掩诧色,同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今日没从南爷的身上瞧见他一直戴的三阳佩。
那块玉佩对难也来说弥足珍贵,那是南爷的娘亲生前去庙里求老僧开光,为南爷祛邪保平安的。
“爷怎么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