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见状,却道:“阿田,我是苦行僧,弄得这样繁茂,倒是像在红尘繁华之地,我于心不安。”
阿田也笑:“和尚哥哥,你只装看不见就得了。一闭眼,花就是灭的;待睁瞧了,花才和你一齐开放。”
和尚大惊。
她说的,似是悟禅。且她这话也极通透。
“阿田,你是一个有悟性的,相信很快,你就能认不少字了。”照水就不往下说了。
这段时日,阿田果过得安逸。
过了数日,在她的伺弄下,那几枚黑黑小小的蚕卵,真的孵出一点灰白色的小虫了。阿田赶忙拉了照水看。
“我捡到的是上好的雪蚕,这种蚕虫结出的茧子雪白如玉,织成的丝绸光洁绚丽。和尚哥哥,这下我可有了致富的法子了。咱们以后不用过苦日子了。”
“怎么一说?”
“和尚哥哥,你笨呀!以后我便日日在房间里,孵化蚕卵,等结成了茧子,就拿去集市上卖,渐渐地,我们可不有钱了么?”
阿田是真心疼照水。和尚就不能过点好日子么?
照水就叹:“阿田,这样我就当不成苦行僧了。再说,我已经习惯过苦日子了。”
“和尚哥哥,出家是为诵经参禅,研究佛法,并不只为苦行,心里吃苦就够了。”
阿田的话,又叫和尚一愣。
“阿田,你真的有慧根。”
“谢谢夸奖。”
但和尚并不像阿田那般喜悦。相反,看着这些蚕虫,还勾起他内心的深深隐痛。疼痛还未结疤,也不可能结疤,依旧是血淋漓。阿田啊阿田,你可知,我的阿娘便是名冠云国的蚕娘!你寻来的蚕卵,固然是好的。但到底不是最上乘的蚕种。
大云国最上乘的蚕虫,已经不见多年。世人都道绝迹。是呀,沐家的人都死光了,如何能不绝迹?
云国沐家,世代以养蚕为业,但阖家三十余口,却死于爹爹康王的剑下。
和尚就轻轻地道:“我想,以阿田的聪明,一定能将蚕虫喂养得肥肥白白的。好,我先去练字了,有一天,蚕虫结成了茧子,你再与我瞧。”
说完这话,和尚就走了。
阿田看出了照水的淡漠,心里奇怪,想问,但又不好问什么。许是,和尚哥哥哥累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吧?
阿田既勤孵蚕,那和尚也就更勤练字。
牛黄起初纳闷:恩人和阿田姑娘到底什么关系?看着虽亲密,但又处处透着尊重。想了几日后,忽又懂了。恩人宽仁,既能收留他一个莽汉,为何不能收留一个无处可去的孤女?再说他是和尚,早就六根清净。在他眼中,貌美如花的阿田,只怕就和他一个样,一具皮囊。
可到底是不是?牛黄却又捉摸不透。
他是旁观者,瞧恩人瞅阿田的眼神,那……分明是男人瞅女人的眼神啊。牛黄昔日,也爱慕一个风尘女子。他看那女子的形容便和恩人一样。
到底是男人了解男人嘛。
牛黄吃了几顿黄心番薯,心里就恐慌起来:如此安逸的日子,都是恩人赐予的。恩人要喜欢上了谁,自己首当其冲有义务去辅助成全啊。恩人是和尚,告白不便,那自己替他说与。和尚想要还俗,也是容易得很。至于成亲,那更是朝暮之间的事。
一想到恩人和阿田卿卿我我的样子,牛黄就笑,笑了又叹气。叹气后,又自言自语:“那阿田姑娘,却是令人心动。就连俺,也都被迷上了嘛。”
照水练字时,牛黄就给他挑水。
附近村民已知贼人被捉,邙山没了隐患。又知那庙里多了一个髯须汉子,这一女二男的,本来偃旗息鼓的闲话更是疯长。
更有那露骨的,说到了晚上,那汉子就钻进庙里,和和尚一起,对着阿田如何如何。这一捣鼓,就是一个晚上,只把那阿田乐呵的欲仙欲死。
这些话,村人其实不信。毕竟冷眼瞧去,那阿田是个正派女子,一举一动,都还算规矩。大概不止于此。虽不信,可村人无聊,若不寻点话头打发日子,那更觉难熬。所以闲话,除了疯长,更衍生出别的流言。
更有甚者,说阿田的肚子都有三月了。
村头田尾的,见了阿田从山里回来,无不掩鼻遮口窃窃低笑。
阿田已然习惯。
人是活给自己看的,不是为别人。
一见了人,阿田反而大方上前招呼,身板挺得直直的,脸上还挂着笑。
这弄得身旁的人都不好意思了,反而主动问询:“阿田,今日又摘了不少蘑菇啊。哟,还有这笋子,咋这么嫩?怎么好的都让你瞧见了?”
阿田挎着篮子,高兴了,也就说上一句:“既大娘你喜欢,那我送你如何?”
这年长女人一听,反而念阿弥陀佛。“如何使得?究竟你们的日子也清苦。你跟着那和尚,日日沾不得荤腥,可怜得很。赵婆和李婆装神弄鬼的,都不是好东西。莫如,我来替你说媒,我家远房嫂子的娘家舅母的姑奶奶的外孙子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家里上好的水田,还有牛,池塘洼地,保管你一进门,顿顿吃猪肉……”
又来了,阿田就猜到,只要她一开口,这些大娘婶子小嫂子的,是想给她做媒。
往庙里走时,阿田就想:女人为何一定要成亲?就像她现在,跟着和尚哥哥,过清净自在的日子,不知多好!
当然,还可以精心地饲养蚕宝宝。
阿田的心头又喜又忧。这附近没有一棵桑树。寻了又寻,还是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