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5小说>军事历史>幽后传奇>第六十二回 春庭月(四)

透过窗纸,春光斜射入内。

元钰抬手轻轻掩面,似为遮光,实则为掩心内之惧。元钰摇了摇头,小心道:“阿兄何来此问?难道阿兄不信吾先前所言?”

元宏手执杯盏,不停摩挲,垂目片刻,道:“六妹,你可知朕缘何如此疼爱于你?”

元钰心内一怔,不知阿兄为何突然转了话题,于是接口道:“阿兄与吾一母同胞,自是待吾与他人不同。”

元宏仍是垂目望着手中茶盏,淡淡道:“此只为其一。”

元钰一脸茫然,望着元宏,待其继续。

元宏缓缓抬眼,望着元钰,道:“六妹幼时天真无邪,从不与朕撒诈捣虚。朕每每与六妹一道之时,仿如回至孩提之年,朕心便可安宁。”

言语之间看似波澜不惊,然其目光炯炯,令元钰心内大惊。

元钰虽说心性豪爽,然有青云事先嘱咐,加之心内亦知兹事体大,故不敢如往日般快人快语。

心内略作思忖,元钰解释道:“昭仪是因吾滑胎,吾亦从未欺瞒阿兄。那日吾不慎自石阶摔下,伸手去抓身旁之人,此亦为人之本能,非刻意为之。”

泪眼莹莹,望着元宏,元钰接着又道:“吾若有心欺瞒,那日何必将阿母所托之梦告于阿兄知晓?阿母于此世上只留下阿兄与吾,自幼相依长大,阿兄怎可疑心于吾?”

言罢,已涕泗满面。

元宏见元钰如此,心内亦是轻怜疼惜,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元宏于沙场之上,决胜千里,于朝堂之上,运筹帷幄,从未有过半分迟疑。然现下里面对这与自己相依长大,一母所出之胞妹,又事涉心爱之人,元宏一时间却乱了心智。

足足一盏茶功夫,元宏忽然开口道:“你可知曾祖景穆皇帝因何而亡?”

元钰闻言心内亦觉惊奇,不知缘何阿兄又言及曾祖,于是摇了摇头,道:“吾只知曾祖是因病而亡。”

元宏执壶先为元钰杯盏之中斟满茶,复又为己斟满。

望着杯中之茶,元宏幽幽道:“曾祖当年以太子之身监国,为政精明,洞察秋毫,却因此得罪小人,彼等便搬弄是非于世祖太武皇帝,父子间因此生了嫌隙。后世祖下诏灭佛,曾祖屡进谏言,二人之间矛盾愈重。曾祖因而忧思成疾,不及登帝位,便驾崩于东宫。”

元钰为宫中女眷,此间之事闻所未闻,于是疑道:“吾大魏君臣百姓皆齐心向佛,世祖缘何要行灭佛之举?”

元宏执杯将盏中之茶一口饮下,肃色道:“因了世祖一梦…”

元钰闻言,心内一怔,却不动声色,待元宏继续往下道。

元宏长叹一声,道:“世祖一夜于梦中见一道者,对世祖言‘佛乃西来之教,其寺庙与朝廷争民争利,又劝人不杀生,瓦解将士斗志于一瞬。且于此僧众之中有一天降之才,必将取世祖而代之’。世祖便信以为真,尽诛天下沙门,凡敢言佛者,满门抄斩。”

元宏满面悲伤之情,继续道:“短短数月之内,千所佛寺被毁,万数僧侣或被遣或逃亡,佛门遭遇前所未有之浩劫!且世祖父子因此不睦,皆为梦境所害啊!”

元钰瞪大双目,望着元宏,此时已全然知晓元宏此番言语之意,不禁心内忐忑。

见元钰沉默不语,元宏似有所指道:“梦中之境有虚有实,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吾等皆为凡人,凡事当三思而行,切莫酿下害人误己之举啊。”

元钰此时心内已惶惶不安,只得故作淡定,道:“阿兄所言,吾定铭记于心。”

起身离座,元钰向元宏行叩首之礼,道:“阿兄,驸马都尉已候于泰安门外,吾这便要启程去往洛阳。阿兄,珍重!”

元宏方才之言意在告诫元钰,然二人毕竟一母同胞,此时听闻元钰要出宫,亦是心有不舍。于是,元宏亦起身离座,亲手将元钰扶起,语重心长道:“你与宝儿皆是朕最紧要之人,朕只愿你二人皆可平安无事,永伴朕侧。”

元钰心内一紧,待应下,便离了御书房,登辇而去。

元宏心内亦是记挂着禾,于是便着三宝备了御辇,往倚德苑而来。

不待跨入内室,便闻室内有人抚琴而歌。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于美亡此,谁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于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于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元宏闻此歌声便知为禾所出,不假思索,入了内去。

禾此时正于窗下抚琴浅唱。见皇帝入内,汪氏与吉祥急忙忙起身行礼。元宏不及示意二人起身,便直奔禾而去。

元宏满眼关切之情,对禾道:“宝儿,昨夜睡得可好?可还有哪里不适?”

见禾笑而不语,元宏忽得想起其不宜久坐,于是面有不悦,转头对汪氏道:“太医令言昭仪这些日子不宜久坐,更不宜受风,你二人怎得允其临窗抚琴?”

不待汪氏出声,禾便开口道:“元郎,不关她二人之事,是妾久躺乏累,又见今日风和日丽,春光甚好,便起身抚琴浅唱,以解不适。”

言罢复又摆手示意汪氏与吉祥退去。

元宏搀禾起身,行至塌边,又扶其倚栏而坐,方开口道:“你若觉疲累,可令侍医令为你行推拿之术,若觉无趣,亦可令乐署歌伎来为你演绎,切莫再如此任性。”

禾点了点头,道:“妾本欲邀右孺子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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