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曹操拒绝了早朝,连陈留的消息也不想去听,整个人都感觉烦躁得不行。
许褚亲眼目睹曹操亲自出手教训了府上出错的下人,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远离的冲动。
没有人知道的是,数日前,曹操陡然一阵心悸,好似失去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今天,只不过是那一天的重演。
“是谁?到底是谁?”
曹操心底十分暴躁,却又无从说起。心情的阴郁,让他没有半点处理公务的想法,也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是待在书房里躁动不安的走来走去。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惊醒了陷入自我世界的曹操,但是得到却是暴躁——
“该死的,本相说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难道听不过明白吗?”
门外的人似乎被吓到了,顿了顿,回道:“丞相,是臣。”
苍老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让曹操多少恢复了些理智,但是此时他不想见程昱,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想将怒火倾泻在一个愿意为他做恶人的老人头上。
程昱似是知道他所想,不等他开口,紧接着又道:“丞相,臣有要事禀报。”
“进!”
曹操暂压心头的怒火,冷冷的说道。
程昱并不在意,推门而入。
“丞相,吴军退了。”
“什么?”曹操先是一惊,随即就摆手道,“退吧,早晚的事儿。”
的确,从翼军退走起,曹操,以及程昱等人都知道吴军退走乃是必然。能坚持到今天,已经算是晚的了。
“麻烦的是,吴军刚走,高览就领兵十万西进,现在这个时候或许已经取下了沛国的一些城池。”程昱淡漠的说着,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该死的!”
“嘭~”
曹操忍不住心头的暴躁,一甩衣袖推翻身旁的桌子,其上的瓷器摔了个粉碎。
程昱等曹操发泄后,心绪稍稍平复后,又十分淡然的说道:“丞相,臣在来的路上碰上了一个人,他让臣将一封书信交给丞相。”
“书信?谁?”曹操心头蓦地一震,问道。
程昱面上满是冷静,但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角在抽动,拿出书信的手也忍不住抖了抖。
曹操没管为何没有回话,三两步来到程昱身前,抢过了书信。
扫了一眼,曹操将书信攥得紧紧的,盯着程昱问道:“人呢?”
程昱沉默了下来。
曹操大怒,抓着程昱的衣领,喝道:“本相问你人呢?”
程昱干脆的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两字:“死了!”
顿了顿,又解释道:“他衣甲凌乱,应该日夜兼程赶回。不过,他不是累死的,而是在累死之前,自杀的。”
说完,又紧紧地闭上了嘴。屋内的气氛瞬间就沉凝了下来。然而曹操不知道的是,程昱还有句话没有——
“死前,臣曾听到‘将军和兄弟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程昱不敢说,也不能说。
“滚,都给本相滚!”
曹操蓦地松开了程昱,背对着他怒吼道。
程昱见此躬身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都滚,都给本相滚!”
曹操的话,让屋里剩下的另外一人也挪了出去。只是他心头满是不情愿,但是看着暴露的曹操,也只能一步一步挪狻
出了书房,许褚没敢走远,就在院子里候着。
咯吱~
随着房门的关闭,曹操两行浊泪洒落在手里的书信、地面上。
“子孝,你怎么这么傻啊!哪怕最后真的不敌,也不用死啊!”
曹操泪流不止,左手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书信,就像那是曹仁的面庞一般。
悲伤不已的曹操陡然一阵心悸,差点昏死过去。
不行,子孝给某信还没看,某怎么能昏过去呢!绝对不行!
狡诈却又倔强的曹操清醒过来,颤抖的手指缓缓打开了手里的书信。
“丞相,仁幼时承丞相照料,虽好走马弋猎,不修德行,为四方唾弃,却能安然无恙。后来丞相意外,元让因之入狱,仁偿思为何身在异乡,恨不能以身代之(指夏侯惇代替曹操入狱一事)。后于懵懵懂懂之间,习得了行伍征战之技,却因幼时之故,无人宽待。若无丞相接纳,仁尚不知今时于何处奔走生活,不胜感激。”
“懵懵懂懂数十载,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大小战事不下百,或有寸功,但尚不足以报答丞相恩德,仁时常心有愧疚。”
看到这里,曹操心头的不安越发的浓厚。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临到头了,心底却悄然升起一股悔意。
“今明军南来,其力甚伟,几有打遍天下无敌手之势,然仁以为,世间哪有无敌之师,明军也不过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也没比谁多出一个眼睛,或者鼻子。明军非神、非仙、非妖、非魔、非鬼,如何不能敌也?不过是没有必死之心尔!”
“仁愚鲁,却知忠义,今除了以身相报,无能为力也。但若是能有半点激起同僚、袍泽奋战之心,仁之死既重于泰山也。”
“倘有不幸,仁愿作为先锋,为丞相在地上冲锋陷阵,建立另一个王朝,一个姓曹,不姓刘的王朝。”
曹操的泪水无可抑制的往下掉,心中满是悲怮:操不需王朝,也不要你去做先锋啊!
然而,过了一阵,曹操发现曹仁的信似乎还没有完,翻到下一页,一眼扫过去,本来渐渐停歇的泪水,又决堤了。
是老了,就变得伤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