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日黄昏,祭妖塔开塔第六日的尾巴。
夜聆依醒了过来
这其实是意外,按乾坤二人的安排,她本该睡到第九日结束。
只是识海中一道惊雷,那不知哪里来的一朵桃花在她识海中碎成千万份,把她震醒了。
夜聆依猛然坐起来,理论上立时有的疑问应该很多,比如为何她此时身在塔外,比如珞玖现下情况如何,比如若水是怎么闯进她的布置在这儿照顾白涣冰的。
可事实上,眼下所有身外事她都顾不上了。
她很明白她早该是强弩之末,不然先时,若不是血禁、蛊王一齐的强压许久之后的大动作反噬,她也不会那么干脆的晕过去。
割裂的神魂完全修复了回来,这应该是珞玖所为,可以解释。
但血禁或者蛊王,那是任何外力都无法解决的事,除非,早先有人在她未防备的时候在她神魂上动了手脚。
能令她毫无防备,那个人能是谁!
识海里桃花的残片还没落尽,夜聆依知道那是珞玖的动作强逼她醒来,那他定然还知道什么。
夜聆依此时心乱如麻,急急便想再闯入塔中。
“祭妖塔关了,你是不可能再进去的。”若水跪坐在白涣冰身边,并未抬头看她。
夜聆依脚下顿住,迟疑道::“我……”
若水抬头扫了她一眼,截口道:“少主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小姐我会守着,你并不欠我们什么,处理你自己的事情要紧。”
夜聆依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好!若有事,记得寻我。”
先时她心里另有一人记挂在第一位上,再不敢做出更多一分的承诺。
烨冰与她心意相通,这几天又一直守在梦尧山上寸步不离,此刻听她一声哨声,一个俯冲便把夜聆依迎了上去。
夜聆依屈指一道流光弹了下去,落在若水掌心的是两颗雪族圣莲莲子。
若水显见的是有些惊讶,然仰头看时,那人惊慌失措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天边,只留一句话完整的传下来:“若他事成,烦请帮我转告,来见一面。”
映京到并州的路程,不断也不长,夜聆依在烨冰背上,这绝无第二人的地方,给了她时间、地点、条件,将所有压抑的快要炸锅的情绪发泄一般表露给即时擦肩而过的空气。
原来加菲封住她空间的做法并没能瞒住他,她不该存了一丝侥幸的心思。
而凤惜缘之所以早对她的一身的伤心知肚明却“不闻不问”,只是因为他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所以她强行动用灵魂力虽然艰难但并未失败,所以血禁蛊王联手登场她也没一命呜呼。
但——
转嫁符文!他怎么敢!
理智告诉夜聆依她现在应该有的情绪是担心,应该做的是预判凤惜缘的情况并想办法解决问题。
然而被这事迎头痛击,夜聆依本人所有的,只有出离的愤怒。
那怒火恨不得在将她的脑浆蒸干之后连她的心脏也一并烤化了,只给她留下一个空荡到喘息都能听见回声的胸腔,使得那没了归宿的血液四处冲撞,冲撞的她四肢发僵发凉,只觉身上各处都疼得厉害,疼得她只能攥紧暮离才不至于两眼一黑即时晕过去,再没有力气想一句“若有万一”的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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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六日,还是提起来都能让人心头一跳的“黄昏”时分,全速赶路而展露了原身的三尾冰鸾降落在了并州境内
夜聆依存了万一的指望,放烨冰在外面,自己心急如焚但面上一派若无其事的亲身掠去那座牵挂着的宅院。
只是这指望远远的就破了。
她没敢直接把神魂铺去宅子里,宅子外却一寸土地都没放过,但是没有。
他不可能感知不到她的归来,不可能在明知她已经回来的情况下不来迎她。
所以……
再没有任何顾忌的眨眼出现在目的地,借着未散的惯性抬脚便将那精致的私宅的精致的大门缓冲余地都没有的踹了稀烂。
夜聆依混了两世从没有粗鲁成这样,不过这时候跟怒火滔滔的绝医大人谈修养风度,她准保会毫不犹豫的回一句“狗屁”。
被暴戾因子“趁虚而入”侵占了颅内空间的人显然没有任何心情去仔细分辨凤惜缘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被人窝着。
从正厅开始沿着各色亭台楼阁一间房一间房的扫荡过去,至于沿途那些前仆后继的护卫暗卫的,这个状态的她只需要一只手、一把蝴蝶刀和蓄满蝴蝶刀血槽的麻药,不需要见血滞留,就能把人统统放倒!
不过夜聆依终究耐心有限,好在就在她忍不住换刀的前一秒,一声轻之又轻的呼吸被人有些刻意的放到了她的耳边。
潮水般涌上来的不知为何聚满了这座宅子的暗卫潮水般散了下去,夜聆依没能顾得上。
她认为她此时应该立刻就出现在那人身前了,但是没有,她只是在这一座院落的门前,站着不动了。
在她惯性擎着的右手上,蝴蝶刀泛白的指尖的力气的支撑,蝴蝶刀一下坠进了那件八日前她为他而穿、直到今日都未来得及换下的白衣的衣袖里,因着她的从不束腰,一路畅通无阻的下落,直直砸向了青石的地板。
不似她不知哪里生出的新一刻心脏坠入胸腔时“咚”的一声闷响噎人咽喉,蝴蝶刀的刀身刀柄次第落下并跳了两跳,发出的是一阵清脆的叮咣乱响,能绞麻了人刚生出来的跳得格外急促有力的心脏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