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另有两则八卦一前一后的自映京传来,无意中入了苏克白的耳。绝医大人其实竟是位绝色佳人?!有相貌,有能力,苏克白想着,来年春闱殿试他中了头名,她若有眼来求他一求,他或可考虑迎娶公主后,勉强添她做一房妾室。
而当他听到她竟然和那个什么逍遥王爷续了婚约出双入对时,苏克白只觉得真真那不检点的妇人有眼无珠,同时还有一种自家种着的白菜被人……咦!
然而到了今日,苏克白真正见到了那一向只在传闻中的人,恍然便失去了所有语言与思考的能力。
一向只呈得下圣贤的心里,竟然一下子就满是那一道黑衣倩影!
原来她竟是这般的高贵,身边曾经或奉迎他或针对他的人,竟统统朝她跪拜!
原来她竟是这么这么的美,光风霁月,洛神,也不过如此吧?不,九天玄女都比不上她!
他胸中那么多对好颜色女子的赞词,对着她,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痴迷的,苏克白想,若他能得到她的话,地位、荣誉,乃至万民敬仰!
但,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
看清了她怀中真的抱着个男人时,不知是怒火还是妒火的东西就烧断了苏克白的理智。
如他品评不出她的容貌,他满腔的愤恨竟也发泄不出来。
满腔都是“怎可如此”!
于是当那来自于她的甘霖降下,威严稍减,他终于有机会开了口。
“你穿得白衣?”有轻如鸿毛但清冽似泉的声音打断了苏克白的思绪,但他没有恼怒,反而下意识的点头。
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美了,像他院门的清竹,高雅;像他的风骨,傲洁。
“很好。”夜聆依同样回以点头。
紧接着,在苏克白的不明所以中,在凤惜缘双眸微微睁大而后无奈的微弯中,
有紫色的亮光起于夜聆依的腕间,有银白的影子掠过众人眼前,
有漆黑色的发丝在空中荡起,有殷红色的血柱喷溅向空中。
夜聆依控制的很好,仅有一点明艳艳的血点溅到了月颜那一颗红色的宝石上,其余的,全都落回了苏克白的身上,素白里梅花点点,煞是好看。
穿心之痛来得太快太突然,苏克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看了看那悬在看中的长剑,又看了看那覆着冰霜的容颜,有些呆怔:“为……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啊,他不顾一切的跳出来,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帮她喊出来心中所想,让她有了机会摆脱那个残废,她对他,不是应该……
“白衣这么圣洁的东西,你,不配,脏!”
最后一字乃是真正穿心的利刃,苏克白蓦地睁圆了双目,带着无尽的困惑茫然与不甘,轰然倒地。
这一位寒窗二十年的书生,再他二十年平淡无奇的人生最后留下来轰轰烈烈的一笔后,带着满腔不甘,含恨离世。
而他那些可气可笑的想法,最终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冷血也好,漠视人命也罢,但想来没有任何人的记忆画面里有过这样刻薄的夜聆依。
仅仅为一衣服颜色轻易便要了人的命,她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手之王,处在完全暴戾的状态里,还是做得出的。
但究竟又是何等的怒,才能让她一个从小贵族礼仪熏陶起来的人变得如这一句话本身一般的尖酸?
周围的民众一下散的更开,为躲开苏克白的尸体,更是为了躲开夜聆依。
眼中的信仰,崇敬,渐渐转为了恐惧。
不过,这可能是夜聆依更想要的。
她需要的,是人们的畏惧、愤恨,哪怕敢怒不敢言,也不是无用的信仰、崇拜。
只有他们的畏惧,才有可能保证她不会失信第二次。
是的,她夜聆依也有过对人失信的时候,就在不久前,对,凤惜缘。
一个月前,玄冰洞中,她说,她要从此护着他。
可,极北这一团乱……
一个时辰前,她说:想辱他的,但她灵魂不泯,尽诛之!
她不能再食言了,而且……她以报恩的名义到他身边,扬言要护他最终带给他的,却是谋杀、鄙夷、唾弃,这样下去,她不会再有勇气待在他身边的,而她……还不想走,起码,现在……
所以苏克白,必须死!
她想亲手捧在手心里的人,有人想要侮辱。
她,本非圣母;她,本是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