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觉得好有道理?……不行,不能被这妖女蛊惑。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案上的琴:“这可真是张好琴,只可惜中原竟没有上好的丝线作弦。”
束海听了不由一惊。
藏花哼了一声,又道:“你倒真当我们南疆人个个见识短浅、什么都不懂么?”
世人都说南荒之地多蛮夷,当地人茹毛饮血未开化,如今看来,可见都是谣传。
“这古琴亦称瑶琴,是你们中原人发明的乐器;可巧我家婆婆也有一张,偶尔见她弹过几次,不过没你这个讲究罢了。”
藏花说道:“你若不嫌弃,我倒有一物与你这琴颇为相宜。只是,不知你琴艺如何?”
“尚可。”
但凡是仙山上的弟子,没有人不知道他爱琴成痴的,曾为了本琴谱不惜跋涉数万里求之。不客气地说,这偌大的仙山,若他的琴艺自称第二的话,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那样甚好。”
藏花说着伸出手臂来,将银镯子银铃褪至臂弯,只见大红丝线滚边的袖口微敞,一条玉色的小虫缓缓从她的腕上爬了出来,停在她的手心里:
“此乃金蚕蛊,万蛊之王。”
又是虫子。
束海皱起眉头盯着那小东西,它的模样看上去还算可以接受;只是,要让它在身上爬来爬去的话,想想都觉得寒毛直竖:
“唔,有什么用?”
“额。”
面对一个纯外行,如此专业性超强的问题令藏花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想了想才说道:“夏天的时候,它能保你屋里蛇虫鼠蚁不敢靠近。”
“好像,是……挺厉害的。”
束海夸奖得十分勉强,小心翼翼道:“事实上,在中原,我们用烧艾草来解决这种问题。”
拜托,烧艾又不是你们中原的独创!
藏花原是只想用个简单的例子告诉他蛊王的作用很大,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抓住重点。她只得先放弃这个话题,说出自己的想法:
“它吐出的丝比蚕丝强韧百倍!”
“所以呢?”
藏花两指轻轻捏住那柔软的小东西,在琴柱上挂好第一根弦。
那是一根级细的丝,不注意的话几乎看不到它。普通绣娘用的丝线已是比发丝还细的了,那通常也是由十几根蚕丝拧成一股方可使用;若是要做琴弦,便至少要百余根不止,还要混入其它的丝线以强加韧性。
如今这单独一根蚕丝挂在弦上——逗我呢?
藏花也不理会他,将丝线挂好之后便小心地把蛊虫收好。
束海拧着眉头,伸手刚想去碰那丝线,却被她一下抓住手腕:“慢着!”
肢体接触的瞬间,感觉她的手柔软而有力,皮肤像是丝绸般光滑,束海脸上不禁一红,有些僵硬地将手缩了回来。
“金蚕蛊毒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它无解。”藏花却正色警告道:“金蚕除了饲主谁也不认,因此除了我的血,此毒无人可解。”
束海心里承认,这次是真的怂了。
藏花看他一脸丧气样,笑道:“所以方才我问你琴艺如何,若是十指不能与琴契合,那此弦便成了凶器,怕是会妄送了你这条性命呢。”
若换作旁人,大概是立刻就会放弃了。但是,旁的不敢吹牛,弹琴对于束海来说完全就是件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琴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熟悉得像血相通一般。
束海唇边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双目微合,两臂放松,修长的十指如羽毛般轻轻落于弦上,敏感的指腹感受着金蚕丝的轻盈与坚韧。
“确实,十分特别。”
束海轻轻赞了一句,十指微屈,试探地拨弄琴弦,果然发出一声悦耳且明亮的琴音,与寻常的瑶琴音色竟是大不相同。接着,他的手指如刀锋上灵动的舞者,在细不可见的弦上转腾跳跃,连藏花都看得不禁呆住。
那是杯雪琴第一次传出优美的琴音,有如从天外的云端,渺茫的云海深处传来声声凤鸣,嘹亮而婉转,铿锵处可裂金石,温柔时如千丝绕指——所闻者皆无不感慨: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