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入肉的声音,相比厮杀声,很轻很轻。
轻的仿佛是耳边出现的幻觉。
没有人在死前发出任何哀嚎之声,唯有那还装有满腔炙热血液的躯体,重重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声接着一声,我终究忍不住,俯瞰下方。
下面仅有云汉一个人还活着。
他在厮杀之中已经双手脱离,他将武器捆绑在自己的手腕上,费力地托举着,对着敌人。“来啊!”云汉朝北域兵呐喊,叫嚣着,“杀死我!你们杀死我啊!”
阿摩司鼓掌:“有趣,有趣。他一心求死,我反而不想杀死他了。”
我摇头:“我都送上门来了,你要他没用。”
阿摩司:“你要我放了他?”
我:“放了他,或给他个痛快的,随你。”
阿摩司邪恶一笑,一把拽过我的红衣,用力捏在我的下颚。他凑近我,“你要我给他痛快的,我偏不。”他俯瞰下方,伸手指着云汉,“砍下他的双手双脚,把他做成人彘挂起来。就像他们南朝人很喜欢的灯笼那样,挂着,给逃走的那些大军看看。”
“士可杀不可辱!”云汉咆哮着想自尽。
阿摩司的随从听从他的命令,飞扑上去,一刀砍去他的双手,将他按在地上。
云汉挣扎嚎叫着,用北域话辱骂着。
我握着双拳,咬牙看着他挣扎,终究还是抬起手。
袖箭离弦而出,精准地射击在云汉的胸口。
公主,谢谢你——
云汉的脸上飞溅着血液,他凄凉地露出笑容来,抬头看向我,动了动嘴唇。
这是唯一一个死在我面前的鸾朝旧部。
这一切都不是考验,而是真正的战争。
我觉得全身沸腾的血液,随着云汉的死亡,而变得冰冷。
阿摩司见到云汉死了,愤怒地抓起我的手:“你做了什么?!你胆敢违抗我的命令?!”
冷静。
我彻底冷静下来,解下手腕上的袖带,扔给阿摩司:“呐,是袖箭做的,与我无关。”
阿摩司瞪着我,怒极反笑,“伶牙俐齿的鸾朝公主!”随后,他又笑出声来,“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大军都走了,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只要让你活下来,将大将军的尸体给南朝人看。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将他杀死的,从而落实了你背叛你家国的罪证。”
“被人污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问心无愧就是了。”我叹了口气,又坐回玉琴边,用红衣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用北域话扬声道,“我貌美如花,你大概也舍不得杀死我。之前你在山谷里说,要用我鸾朝旧部的兵力帮你占领北域王朝,还说要杀死胭脂公主娶我,这句话我可听进去了。为此,我还特意练了好久的北域话,就想着到时候嫁给你,我能在北域如鱼得水呢。”
底下听到的北域士兵们突然窃窃私语。
阿摩司震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我跳上墙,踩在高低凸起的石砖上,跨过一个弓箭手的箭台,稳稳落在另一块石砖上:“你们说,是我漂亮,还是你们的胭脂公主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