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芳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怎么呢?
到了第三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去敲门。
敲了很久,屋子里这才传来芳微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谁呀?”芳有气无力地问。
“是你隔壁的流氓写手!”我嬉皮笑脸地说。
屋门打开了,芳只穿着一身带蕾丝花边的黑色内衣站在门口,一声不吭也一脸冷漠地看着我。她头发凌乱,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隔夜未卸的妆;屋子里狼籍一片;一股浓烈的气味传来,一个红色的脸盆里有着半盆紫色的液体;茶几上放着两盒针剂,隔着很远就能清晰地看见那上面的名字是xxxx和xxxx;一个一次性塑料杯里盛满紫色的液体,混在一大堆药品中间肯定不会是什么饮料;在她床头的一个很大的塑料袋里,散开着一些面包馒头等等乱七八糟的食品……
“你应该去医院看看!”我看着芳那忧郁而孤独无助的眼神关心地说。
“看什么看?我要把它还给这个城市!”芳淡淡地笑,像一朵在隐晦和凄凉中惨淡开放的花。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我轻声地对芳说,“你都有好几天没出门了!”
芳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没有问芳吃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一些温暖的食品暖暖身体,她需要温暖。我下楼买了一杯豆浆和一碗豆腐脑,我想这些温暖的食品一定会让她感觉暖和一些。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芳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冷冷地说,“离开这里!”
“去哪?”我问。
“去那些需要我而不爱我的男人那里!”芳冷冷一笑。
“那你应该把病看好了再去吧!”我说。
芳一声不吭。
芳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开始幽幽地讲了起来:
“我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只是一个小裁缝,我没想要在这个城市怎么样怎么样,我只想凭自己的手艺挣点钱,供我弟弟上学,给我母亲治病……我来到了这个城市,他们不需要我做的衣服,他们只需要我的身体……我来这里已经五年了,来的时候还只有15岁,连一张身份证都没有……我的母亲最终还是病死在了床上,我弟弟他偷人家的东西也被抓走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我……”
芳泣不成声,大颗大颗晶亮的泪珠顺着她那苍白憔悴的脸上无声又无声地滑落。
“别这样了!”我说着轻轻地搂住了芳不断颤抖的肩膀。
芳缩在我的怀里,哽咽着,抽泣着,继续讲她的故事。
芳最终还是要走了。
她走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
她拖着一个很大很大的皮箱,顺着很陡很窄的楼道慢慢往下挪,没有人帮她。那个箱子似乎很沉重,她显得有点吃力。
“我来帮你!”我说着走了过去。
芳一声不吭地把箱子放在地上,箱子果然很沉。那里面应该是她的一些日常用品吧,或许还有我送给她的那本《世界爱情诗选》。
“爱情永远是美好的,”我在穿过马路的时候对芳说,“只是还没有来到我们身边!”
“会来吗?就像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有这个病,你还会像那次在楼顶一样吻我吗?还敢吻我吗?”芳冷冷地笑,大片大片的阳光从她苍白憔悴的脸上不断凋零飘落。
为什么不呢?!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芳,在手中箱子沉闷的落地声中,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声中,我紧紧地拥抱住了她。没有惊心动魄的感觉,没有销魂蚀骨的感觉,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冲动和激情,但我却紧紧地抱住了她。芳把头偏向一侧。刺耳的喇叭声没有了,一切的喧嚣和嘈杂声都隐去了,只有一颗心在一点点破碎时发出的声音,带着痛并酸楚的感觉。
芳慢慢地提起皮箱,朝马路对面走去。
箱子很沉。
芳双膝微曲,高高的高跟鞋似乎承担不起那箱子和她身体的负荷在摇摇慌慌着;那头长长的秀发倾斜在箱子的一边,像丝一样光滑柔顺,像水一样倾情而泻;她踩着满地凋谢的阳光,匆匆地上了一辆停在马路对面的出租车,然后很快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之中。
我默默地上到楼顶。
我静静地看着栏杆边那把有些破旧的椅子,那是芳曾经最喜欢坐在上面喝酒看风景的椅子。
她会去哪里?我在想这个问题。
她又能去哪里?去那些一个个陌生的需要她的男人那里,去这个城市扑朔迷离的霓虹深处,静静地摊开自己,没有爱情也没有浪漫地摊开自己。
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在她的眼里,我看见了她流出的泪,那样的凄凉,那样的冰冷,那样的伤感,那样的让我禁不住想要安慰和拥抱她。
也许,从她背离家乡的那一刻起,她就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我抬起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苦笑两声。
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了。
这个楼顶上,已经没有了那个爱喝廉价红酒看着天空的小女人,尽管她不再纯洁;没有那个小女人的楼顶,就像没有鸟儿飞过的天空,尽管鸟儿的翅膀会时时划伤天空的心;没有鸟儿飞过的天空,就像没有爱情走过的岁月,尽管爱情已经让我再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你还要尽管什么?我不耐烦地问自己。
尽管有一些人,会被爱情遗忘;尽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