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岗村小学座落在村的西北角,它座北朝南。学校东邻是几家普通农户。学校西墙外,就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河沟。说它小,是因为西边有一条大沙河。这虽然是小水沟,却是流水潺潺,从没有断流过。水中各种水生物应有尽有。两岸的青草足有一尺多高,一直从岸上延伸到水中,草丛里不知隐藏着多少青蛙和水蛇。人们从岸边经过,扑通、扑通的跳水声连成一片,水面上立即漂起一层青蛙。当然了,你走路一不留神,脚脖子上就缠上了水蛇,胆小的人立即就是一身冷汗。
学校北面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因为地势低洼,到处都可以看到青草,青草中不光有数不清的青蛙,常常可以看到闪着绿光的蛇。青蛙的鸣叫声连成片,就象从不休场的音乐会。那些蛇不光是乱窜,还常常跑到学校来凑生进教室前,老师总是先把教室检查一遍,发现这些不速之客,把它们请回原地。
学校门前是一条东西街道。由于街道比住宅低洼,被称作后路沟街,一下雨这街就成为一条河。夏季,学校门前经常是一片水域,水深没过脚面,有五六米宽。一下雨,这片水域的水有一尺多深,水面就达十几米宽。淌着水上学,在土岗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们的教室是个南屋,青砖瓦房。只朝院落里面开着两个小窗户,教室里面光线比较暗,又没有电,老师只能把黑板上的字写大些,以弥补光线的不足。大人们说这学校是由庙宇改成的。在我们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庙宇的成分。
我们的课桌就是一块长一丈、宽一尺、厚寸半的大木板。显然,这是用一棵大树锯成几片,每一片都是课桌面。两头用砖垒起来,就成了桌子腿。木板往砖腿上一放,就是我们的小课桌。我们坐在自己从家带来的小板凳上,听老师讲课。
教室不算小,却只坐着三十来名学生。不是生源不足,是很多孩子就不来上学。
凡是有文化的家庭,孩子一到上学年龄,自然就把孩子送进学校。家庭没有文化的家长分成了两类。一类家长觉的,自己没有文化,再不能让下一代还当睁眼瞎,不用说,到年龄就把孩子送来上学。另一类家长觉得,干活吃饭,没有力气不行,自己没读书不也一样生活吗?老师上门做工作,他们也愿意把孩子送进学校。而这类家长却占有很大的比例,所以,孩子们尽管多,学校的生源倒显得很紧张。转变人的认识观念,真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课,我们就是坐在这样简易的教室里。放学了,我们背上,怀中抱着自己的小板凳回家。这时,教室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几块长木板。
教我们的也是一位张老师。他中等身材,头发花白,人长得慈眉善目,年龄已经五十开外。那个年代,五十多岁的人,显得老态龙钟,比现在七十多岁的人都显得苍老。农村缺少有文化的人,他年纪大仍然站在讲台上传授文化知识。
这位张老师毛笔字写得非常好。每年过春节,写对联就成为他的一项重要任务。他写的对联能贴遍半个村子。特别是一过农历腊月二十三,到他家找他写对联的人就排起了长队。他从早上一直写到深夜,从腊月二十三一直写到大年三十。这除夕的鞭炮声连成了串,家家的年夜饭都要上桌了,他的文房四宝还不敢完全收起来,因为还时不时会有人跑过来,找他补写个贴儿什么的……
过年前,家家都会有很多事。这位张老师在家里不但帮不上忙,还要单独占用一个房间,为邻里们义务写对联,那写对联的毛笔、墨汁,可都是他自己掏腰包花钱买的。但张老师的家人都很理解,也很热情,觉得能为乡邻们提供点方便,这是在做好事,在做善事,谁也不埋怨张老师。
找老师来写对联的人,也很体谅张老师一家人。他们把大红纸往桌上一放,就帮助老师的家人搞家务,打水扫院子、搞内外卫生、摘菜洗菜,凡是能伸手帮忙的地方,都有人伸手帮忙。这才叫两好并一好,大家都快乐。
学校有两个张老师。这个年纪偏大,我们称他为老张老师。那个比较年轻,是个大个子,就是主动给我们讲《司马光砸缸》故事的,我们称他为大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