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陈真武才回过神来,笑了笑,继续道:“我们这一辈人已经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了,世界是你们的。”
李云道想了想,突然道:“还没来得及去秦家看看老师,还有小姑他们……”
陈真武却道:“他们会理解的。”
“可是,接下来要去哪儿?”李云道不解地问道。
“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而后,车内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到了京城南站时,陈真武递来一顶帽子:“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李云道了,一切将从零开始。”
李云道将棒球帽扣在自己脑袋上,苦笑一声,说道:“李云道已经死了,不是吗?”
火车启动的时候,李云道还在看京城的夜,前方的路便如同这夜色,充满了令人伤感却又心悸的未知。
清晨六点半,阳光穿过了朦胧的雾气,洒落在魔都城郊一处前店后院的宅子上,均匀的呼吸声依旧从东厢房里传来。
龙五迎着太阳的方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捡起院子角落里的绑腿,插入八片铅块,又拎起一件铅衣套上,最后往双臂绑上铅袋,在院子里跳了跳,确认都绑得紧了,这才轻轻地拉开侧边的院门。门外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两岸种满了垂杨柳,龙五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要负重在河边跑上十个来回,今天同样不例外。
只是,每天他都会路过的那座石拱桥上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桃花眸,肤色微白,看跑第一圈看第一眼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于是跑第二圈的时候,龙五又多看了两眼,那人冲他笑了笑。
第三圈,他说,早上好,那人说,早上好。
第四圈,他停了下来,问我们是不是见过,那人说,我是来吃面的。龙五说,我还有六圈半,跑完还要打一趟拳,那人说,好巧,我也要跑几圈,再打一趟拳。
于是,晨雾薄阳下的小河旁,青石小道上多了一前一后两个跑步的身影。
见这人比自己年长呢,龙五怕他跟不上刻意放慢了步伐,却不料那人一步不拉,一圈下来呼吸均匀。于是龙五微微提速,直到第十圈时,他才见到那人的额头上有了些许微汗。
龙五带着白衣青年进了小院,摘下身上的绑腿铅块铅衣,身轻如燕地蹦了蹦,小声道:“有个懒得要死的老家伙还在里头睡觉,我们声音小一点,不然把他弄醒了起来又得聒噪一番。”
白衣青年眯眼笑着点头,打量着院中的几株腊梅,做了个请的手势。
龙五开始打拳,至于是什么拳他也不知道,老头子教他的时候也没说过,但起势极慢,毫无声势,但而后一招比一招更快,拳风中更是隐隐藏有风雷之声。
白衣青年也开始打拳,他很慢,慢得就如同将一秒钟掰开成了百十份使用一般,阳光淡淡地洒落在他的身上,晨风吹起衣角,院外啾啾鸟鸣,仿佛他便是这自然,而这自然也便是他。
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谁也没有注意,屋子里原本均匀的呼吸声消失了,背着手弓着身子站在堂屋前的老人家饶有兴致地看着在院中练拳的二人,尤其是看向白衣青年时,眼中便不经意地流露出几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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