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祁云澈来到幽若跟前,她还缩在那处,不住的哀求,她还不想死。
是了,这世间上除了生无可恋的人,哪个都还想活着。
近来他梦境频繁。
深宫险恶,皇族之间的争斗无休无止。
汐瑶在宫里亦不可避免。
好在得平宁暗中安排,给了她一个司籍司的闲差。
宫内有袁雪飞、纳兰岚,任凭她不似当初,也不够这两个女人算计,宫外有慕容嫣和张家,紫霄观一劫,没把那个祁云澈吓着,反倒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他们走得越来越近,就像是老天一早的安排,是命中注定的。
他宽慰,又怅然失落得无以复加。
无数次想逃开,那些梦将他牢牢桎梏,他已经无法再拥有了,就算让他看到又能如何?
可是看不到,他却挂在心上不能释怀。
回想梦里的一切会让他痛苦,而每次梦过之后,又难以抗拒的期待下一次是何时。
日复一日的以此折磨自己。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思绪被这阵颤抖的哀求声打算,他定眸看向幽若,不曾多想,抑或者在这一时想了许多许多,开口不假思索的说,“有朕在,没人伤得了你。”
是的,他是祁国的天子,君临天下,难道还护不了一个人?听到这个沉哑的声音,幽若抬起头来。
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金色的龙袍像是会发光,只要他站在这里,周围都跟之明亮起来。
他是世间的主宰,他的强大无人能敌。
他会让人有心而发的想要依赖。
谁能将他依赖?
“可是……”她哽咽着,明知道不该,还是艰难的说,“皇上,你看清楚呀,奴婢不是……先皇后。”
祁云澈错愕的怔忡,俊庞上露出鲜少的惊动。
望着哪张被眼泪交错了的脸孔,他努力的找寻,甚至是怀疑,终归在相似中望出不同。
“你不是。”他淡声。
几分失落,又几分遗憾。
慕汐瑶只有一个,她而今在哪里,他怎会不知呢?
转身,他向殿外走去,幽若忽然扯住他衣袍一角,如同挽留。
祁云澈回身垂眸望向她,听她跪在地上诚恳的说,“奴婢只是奴婢,奴婢会尽心竭力的服侍皇上,陪伴皇上!”
她想安慰他,告诉他并非什么都不曾有?
“只要朕不杀你,是吗?”
幽若僵若木鸡……
唯一的心思竟然就这样被看透了。
祁云澈摇头,淡薄的笑意是苦涩的,“放心,朕不会杀你,只要朕活着的一天,你都不会死,你是幽若,不是她。”
……
正逢冬日,芳亭阁外那株连理树光秃秃的,向四面八方伸展的枝桠上只得稀疏的枯叶点缀,说不出的凋零。
祁云澈站在树下默然而立,久不曾移开半步。
鬼宿站在远处候着,宫中日子十年如一,无论祁云澈去到哪里,他所要做的便只有跟随。
刘茂德则不同了,此刻他站在他的旁边,左右叹着气,堆满褶皱的老脸上忧心忡忡。
“唉,皇上成日沉浸在梦里,这可如何是好啊……来请平安脉的关太医说,皇上常年郁结,心疾成病,倘若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五年,定会有咳血之状,再后而……”
鬼宿闻言不语,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声。
若然是哪个能劝好的事,又哪里有那么轻而易举……
抬步向前,他走到祁云澈身后,“爷,外面寒气重,回吧。”
这一声倒引得祁云澈发笑,“你们都担心朕会早早登天?”
他还以为,他忠心不二的长随会先问他,这日发的梦是怎样的。
伸手扶上面前粗糙状似枯竭的树干,裂开的树皮里,藏着不易让人察觉的生机。
就在这颗树下,汐瑶怨恨的说,我希望今生,来世,下下世,无论轮回多少次,永远都不要和你有关系!
她恨的是他,永远失去了她的祁云澈,而非陪在她身边,时时将她保护,又时时藏着自己心意的祁云澈。
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这份心意。
那个祁云澈早就与他没有关系。
他预感那天很快就要到了,到那时,她就会拥有她向往已久的情,他相信那个与他无关的祁云澈做得到。
而身在此处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
“传朕旨意。”思绪间,他缓缓开口,“袁氏执掌封印两载,恃恩而骄,忠奸不辩,有失妇德,难立中宫,特黜其皇后封号,贬为贤妃,谪居揽星宫。”
做皇后很容易么?
然而要废掉,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