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说,如果坐在左仆射上的人不是蔡邕,只怕这个位子迟早会落到王云的身上,成为这唐国最有实权的官员。
可即使他尚且任职右仆射,可身后站着的是杨太真,他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隐约已有要压过蔡邕的势头。
“不知道……李将军想让我回答些什么?我向来依律做事,未敢有半点逾越。”王云站起身来,脸上依旧带着那股子不咸不淡的神情。
许多蔡邕派系的官员们看到他这副样子便嗤之以鼻:都死到临头了,还故作镇静?既然喊的是“清君侧”,你以为杨太真死后,你王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李岐眼神如刀,在王云的脸上一分一分地切割着:“唐国律法?那我倒是很好奇了,唐国律法的哪一条,让你指使户部克扣军粮?又是唐国律法的哪一条,让你贩卖官职?又是唐国律法的哪一条,让你结党营私?”
王云不看他,轻声道:“李将军的话,我还是听不明白。确实,户部钱粮之事,与我商量过,可我身为右仆射,有管理朝政,节制百官之职责,与户部商议节制钱粮,并非越权之举。至于,军粮分量不足这件事情,户部不过是依照原本军部所拟的数目发放,之后军部临时变了个数字,户部一时筹措不及,难道不是情有可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至于贩卖官职,我既在尚书省,自然有为国选才的职责,提拔官员再正常不过,却从未有收过他们半分贿赂。结党营私就更谈不上了,不过就是官员之间关系亲密一些,私下里约着下棋钓鱼……怎么到了李岐将军的嘴里,这些都是在以权谋私了?”
他说得极平静,言辞之中,也十分在理,最后还把自己甚至连裴吉都瞥得干干净净,若是给不通内里情况的人听到,只怕真以为李岐的责问是空穴来风。
“不愧是右仆射,好一副伶牙俐齿。”李岐冷笑道:“能用军部拟定的钱粮数目来说事?可军部拟定的战法你为何只字未提?当初明明商议好了两军分垒从两个方向攻入荆吴,东面西面一路破城同时控制周边地区,以战养战供给军粮,最后合流在离建邺八十里路的荆州城下,为何之后又被朝中否决?”
“军部最初所拟的钱粮数目,本是以这个战法为据。朝中却要我们分多路进兵,那粮草药材的需求自然也该跟着变化。王大人只抓原先的数字说事,是何居心?你难道就不怕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夜半入梦么?”
“至于贩卖官职、结党营私,这种事情,朝中人人皆知,我是武将,不是文臣……今日我领兵上殿,本也不是为了与你这种人争辩的。”
李岐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收了回来,看着国主,猛地跪了下去:“请国主铲除奸佞,贬黜妖妃,重整国政!”
李岐是军旅之人,又有着气血修为傍身,此一声,声若洪钟,这一刻,他更是仿佛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虽是请求,虽然跪着,但此刻他却是携着王宫之外,那一万六千将士的威压而来!
李求凰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岐,怒气渐渐从他脸上褪去,只留了些许疲倦,他轻声叹息道:“是么?你是这么想的么……你们……”
他站了起来,环顾大殿,与无数臣子静默的眼光相对而视,那些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金光熠熠的王座,那上面垫着一块金丝银线绣成的软垫,扶手座身上镶嵌着不计其数的宝珠玉石……曾几何时,李求凰万分仰望这个位置,他少时常常会溜进这座大殿,趁着打扫之人尚未来时,悄悄地摸上一会。
而等他真的坐上这个位子,那些年他也是意气风发,恨不能一言号令八方,让天地万物都在他的风采之下黯然失色,日月星辰也因为惧怕他的威严而深藏云间。
现如今,他看着这些各怀心思的臣子们,只剩下疲惫,甚至喝醉了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疲惫。
众人奉承他是“诗仙”,是“酒仙”,可让一个“诗仙”坐在王座上,岂非不伦不类?
“父王……这个位置,真是孤单啊。”李求凰仰头看着宝顶上美轮美奂的雕花,自言自语道。
可他突然笑出声来,拂袖一挥,道:“还有谁,还有谁跟李岐的想法相同?这时候也不必躲了,不如都站出来罢。”
百官一阵骚动,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蔡邕却缓缓地站了起来,在他的目光里,蔡襄已离开坐席,两人双双列到李岐的身后,蔡邕沉重地跪了下去,道:“老臣,请国主铲除奸佞,重新理政。”
“臣,请国主铲除奸佞,重新理政。”蔡襄跟着附和,也跪了下去。
这两人一跪,百官顿时惊愕,直到现在他们还不清楚这场“兵谏”本就是蔡邕的手笔,但在他跪下来之后,无数官员也纷纷站了出来,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齐声道:“臣等请国主理政。”
蔡邕任左仆射多年,又是三朝元老,其威望不必多说,即便杨太真当政多年,右仆射王云不断地攻击,可愿意追随他的人,也足占朝堂官员的大半。
而今日李岐携着一万六千将士已经到了王宫外,此等威势,就连许多原先的墙头草都不由得倒向了蔡邕这边,在他们看来,若今日真能逼得国主清理杨太真及其党羽,那这朝中岂不是会一下子空出无数肥缺?
到时候有能者上,谁也说不好不会就该轮到他们,只不过这种时候他们不好言明是在支持蔡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