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向前走了几步,正好跟黄汉升并肩,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懒散的样子说道:“才来就嫌弃我,难不成我来看看也不成了?军中的事情总不至于我非得整日盯着才行……”
“你身上有涎香的味道。”黄汉升看了他一眼,道,“你进宫了?”
“我可没有黄老你这么悠闲,还能看看学生们瞎闹。”高长恭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否认。
涎香并非产自荆吴,而是从偏远的墨家采购而来,世间罕有,而太医说,这种香有安神效果,小国主顾惜诸葛宛陵的病体,自然会在他所在的大殿上时常点上一些,不过高长恭的白眼主要是对黄汉升那如猎犬一般灵敏的嗅觉,仅仅鼻子抽动两下,就能判断出他曾入宫的这件事情。
高长恭叹了一声道,“那个家伙……虽然聪明,但有些时候,越聪明的人越容易把路走窄,我其实挺担心他的。”
“换做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黄汉升笑着道,“还记不得,你我当初同在帮里的时候?”
高长恭嘴角带笑,点头道:“当然记得……只是那个时候怎会想到能有今日?那时我只是个不喜欢在家里闲呆着的人,要不是黄老您来邀我入帮,我也见不到……宛陵,或者说……是以前的宛陵。”
对于这个名字,高长恭适应了很久,他不大记得诸葛宛陵最初的样子了,有时候想要去回忆一二,却发现更多的记忆已经属于现在的这个诸葛宛陵。
“唉……恍若隔世。”高长恭叹息道。
“可你要相信,当初我们都选择了他,宛陵……也选择了他。”黄汉升意味深长地笑了,观察着高长恭的神情,说道:“其实你一直相信他能做得好,不是么?”
高长恭看了看黄汉升,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不过我还真没有黄老你那般从容。”
“人老了,有些事情也就看得开一些。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你也不必庸人自扰。身为荆吴大将军,背着战神的名号,天底下已没有几人能与你在武修上坐而论道,可荆吴的政事,你又能参与多少?”黄汉升拍了拍年轻的高长恭,像是一个宽慰晚辈的长者。
高长恭摇头道:“半点忙也帮不上……我知道我自己不是那块料,治军尚且可以,治国……”他露出苦笑,“还是饶了我吧。”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烦恼?他做事情,总比你稳妥些。”
说完这些话,黄汉升的目光又转向了场上争斗的少年们,不再出声了。
出乎意料的胜负结果,大楼竟在几个回合之后,不小心暴露出了一个破绽,被那名士族子弟扼住了要害,一下子压倒在地,再也无力挣扎。
“第九场,吕靖胜!”
随着充当裁判的那位学子高声一呼,士族子弟们顿时精神振奋,与寒门子弟之间的叫骂也响亮了几分。
黄汉升走过去点了两个人,安排好了下一场的人员,然后继续回到高长恭的身边,想了想还是问道:“直说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我可不认为你这次过来是因为思念我这个半截入了土的糟老头子。”
高长恭无奈地摊手,坦言道:“我是想来找两个人。”
“他们俩?”黄汉升用下巴指了指秦轲和阿布,毕竟他们先前还有过一次殿前演武的殊荣。
“嗯。”高长恭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难猜,也就不再卖关子了。
“那你……准备亲自教?”
“只是暂时。”高长恭抿了抿嘴,把剩下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我就要离开建邺城了,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俩小子带出去走走,就当我闲来无聊,收两个临时弟子玩玩吧。”
他想到王宫内的对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什么?让我带兵离开建邺城?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想杀你的人可以从这王宫一直排到建邺城城门口!而且还是东南西北四个主城门口!你现在可是在触碰士族的底线啊……真惹得他们急眼了,说不定今夜就能派一队私军直接踏平这宫墙的大门,把你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你……”
“是你不明白。”诸葛宛陵打断了高道:“如果士族真的这么做,这荆吴一国便也名存实亡了,就算有铜墙铁壁护着我活了下来,又有什么用?”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着急?你立太学堂,是为将来的朝堂不会被士族垄断,你让我掌控军队,也是为了建立不必受任何势力控制的力量,许多事情其实你看得比我远了不知道多少……可你这回是在玩火,你,你也不怕烧了自己?”
“我不会死,荆吴,也不会乱。”诸葛宛陵继续着他平淡如水的说话声,道:“相反,你领着青州鬼骑在这建邺城内虎视眈眈,才是士族最大的眼中钉。”
“你是……想把自己置于他们的刀剑之下,借此来告诉他们,你的分寸?”高长恭瞪大了眼,终于明白过来,但是转而他就觉得愤怒,如果不是知道诸葛宛陵身体一向虚弱,他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你真是个疯子!不光是个疯子,你还是个赌徒!就算你告诉他们你做事有分寸,可你现在已经把刀都架到那些人的脖子上了,你凭什么肯定他们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对你有所放松?”
“我会去见一次孙钟。”
高长恭气得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你要去见孙伯伯,士族领袖嘛,一呼百应的老狐狸了,呵……如果他家里藏着刺客,你也正好就把脖子恭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