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微微一顿,向四人环扫一眼,接道:诸位贤侄儿,老朽心有所感,今日要跟你们谈一谈。众人不知他要谈些什么,惴惴分别坐下。
这时,脚步与拐杖触地之声遥遥传来,「江南儒医」一那身边童子,说道:夫人来了,你去吩咐厨下备酒,华公子苏醒以后,再叫他们开席。那童子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余昭南伴着母亲进入书房,诸公子连忙起立相迎。余老夫人目光朝华云龙一瞥,问夫婿道:老爷子,华公子不要紧吧?
这位老夫人白发皤皤,前项下,挂着一串佛珠,右手执一盘龙拐杖,看去份量奇重,目光炯炯,可知也是身具武功的人。「江南儒医」道:华公子不要紧,我已将那银针取出,再有顿饭光景,便可苏醒。夫人请坐,趁此机会,我要跟南儿他们谈一谈。
余老夫人一边落坐,一边问道:谈什么?是为南儿涉足花丛的事么?
「江南儒医」道:涉足花丛的事要谈,其他的事也要谈。
他脸庞一转,目注儿子,道:南儿,为父的不逼你练功,不逼你学医,任由你广交友朋,甚至于河下买醉,青楼召妓,也不阻拦,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余昭南脸色一红,道:孩儿愚昧,孩儿但知爹爹别有用意。也许是咱们余家出身江湖,不能忘本,多交几个朋友,为人排解一点困难,总是有益无害。
「江南儒医」点一点头,道:说不上益,更谈不上害,你那「不能忘本」四个字,还有一点道理,但你想得不切实际。须知江湖本是祸患之源,并不值得留恋。至于解危济困,乃是人生份内之事,你我不作,自有旁人去作,这不算为父的意向。
余昭南恍然接口道:孩儿懂了,爹爹这样放纵孩儿,为得是不忘华大侠的恩德。
只见「江南儒医」脸露赞许之色,频频颔首道:南儿甚称敏锐,为父的正是这样想。人人皱起眉头,人人心头都有惑然之感。
余老夫人道:老爷子话,可将我老婆子弄糊涂了,华大伙赐予咱们的思德,咱们自然不能忘怀,苦无报答的机缘,老婆子只得供奉华大侠母子的画像,朝夕为他诵一遍佛经,上一炷清香,聊表一分心意,你溺爱南儿,放纵南儿,不知督促南儿上进,已是莫大的错误,如今竟将错推到华大侠身上,这这这是罪过。
「江南儒医」哈哈大笑,道:夫人,南儿是不求上进的人么?
老夫人微微一怔,向儿子看了一眼,道:你究竟要讲什么?为何不爽直的讲?这样转弯抹角,我是越听越迷糊了。
「江南儒医」将头一点,道:好,我这就讲。目光朝华云龙一瞥,然后摊开手掌,托着刚才吸出的细小银针,接道:夫人请看,这是从华公子「玉枕」上取下的银针。
老关人取过银针看了又看,道:这枚银针遗有残余的mí_yào,怎么?事情很严重?
「江南儒医」道:我一直担心事,如今怕是将要爆发了。
老夫人瞿然一震,道:你是讲,武林将有变乱?
「江南儒医」点一点头,黯然道:久乱必治,久治必乱。自从华大侠扫荡妖氛,抵定江湖,屈指二十年矣,当年漏网的妖孽,不甘屈服的枭雄,焉肯终身雌伏?唉!天道循环,历历不爽,只是来得太快了。
老夫人微微一怔,道:怕是杞人忧天吧。
「江南儒医」道:我素来乐天知命,何致于杞人忧天。自从九曲掘宝以还,蒙华大侠恩赐,天台一派得以取回本门秘塞,为夫的喜涉医药二道,格外获得一册「华佗正经」,方有今日之小成。就因我乐天知命,心仪华大侠的为人,当时才能冷眼旁观,我总觉得华大侠过于宽厚,祸患未能除,因之近年以来,无时不为此而耽心
原来这位「江南儒医」本是天台一派的宿老,九曲掘宝,家道中兴,由于他生澹泊,将本门秘发送呈掌门以后,一直寄住金陵,行医济世,终于成了一代名医,金陵城家喻户晓的大善人。谁知他感念华天虹之赐,眼中竟在留意武林的动态,这等措施,可谓有心之人了。他讲到这里,「金陵五公子」俱已明了大概,那蔡昌义人虽莽模,却也不笨,「江南儒医」话声微顿,他已「哦」的一声,接口说道:我明白了,伯父听任咱们吃喝玩乐。不加管束,那是要咱们留心江湖的动态。
「江南儒医」道:枭雄妖孽,欲想蠢动,留心是没有用的,必须习以为常,不落痕迹,方有所得。就像这次碰上那姓贾的女子,你们平日若是有了成见,那就救不了华公子了。话声一顿,忽又接道:不过,你们都是好孩子,平日也自有分寸,老朽才能放心。
四公子脸色同是一红,袁逸枫接道:侄儿斗胆妄测,伯父恐伯另有吩咐吧。
「江南儒医」颔首不迭,微笑道:逸枫机敏,老朽的用意,一来是让你们多方接触。俾以了解武林的变化,二来是让你们广结人缘,一旦发生事故,也好帮助华大侠作一番事业。老朽这点用心,自然向华大侠报恩之意,但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诸位不见怪就跟吧?
蔡昌义大声叫道:随这是怕父提携,谁见怪?谁见怪就跟他绝交。
袁逸枫、李博生、高颂平同声接道:昌义弟讲不得错,这父伯父提携。伯父之心,可昭月日,咱们倘能追随华大侠铲除妖氛,作一番事业,也不枉伯父苦心垂爱一场话未说完,「江南儒医」已自大笑不已,道: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