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蓄浅水的盐田平坦如镜,纵横的阡陌将望不到边的平原分割成棋盘般整齐的方格,风里吹来带着浓重咸涩味的气息,浅水中淤积着海盐如一座座雪花堆成的小山。
晒盐,这是费托传承了几百年之久的传统行业,也是费托商人的发家之本。
与盐场相隔几十丈的一条石板路上,一辆低调的棕红马车从吉普赛斯城方向驶来。
盐田中巡视的盐农从斗笠下抬头看一眼,见那辆马车远远绕过盐田,慢慢驶入了小镇。
“真的不用我亲自去见一见你的父母吗,安吉莉雅?”
距离安吉莉雅家不远的一座小巷巷口,安吉莉雅提着裙子从马车上跳下,身后传来再一次询问,她转过头。
“不用了,我家的小院子可盛装不下您这样的大人物,何况我告诉他们说,雇佣和栽培我的是一位贵族小姐,可不是显赫的女伯爵和神秘的法师阁下,那会把他们并不强壮的心脏吓出病的!”
有过上一次在家乡的虚惊,安吉莉雅已经清楚怎么样才是对家人们真正的好了。
她的家人们都是真正的普通人,比起侍奉大贵族的荣耀,安吉莉雅还是更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就够了,反正有她在小姐身边,已经足以在必要时照拂她的家人们。
“那么安吉莉雅姐姐,你怎么说服你的亲人们迁居呢?”马车座位的阴影中传出雅典娜清脆的声音。
“这个不用担心,我的舅舅是个很有长远目光的人,一听说我在梅林有关系,立即帮忙劝说的我父母——我回到家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帮他们变卖了大部分东西,我的舅舅也要变卖部分产业,交给我的父母,让他们转移到梅林。”
林安若有所思,“最近像这么变卖产业的商人,很多吗?”
“也算不上多。主要还是像我舅舅这样不算太大的商行,真正的大商家有自己豢养的商队护卫和佣兵团,就算前方已经开战,他们也觉得远没有到需要担心的程度呢!”
安吉莉雅到费托已经有两个月。对费托的情形颇有了了解,通过阿尔忒弥斯之环的通讯,在林安的指使下,她从舅舅的渠道收集到了不少讯息。
林安的马车停在巷口,颇惹了一些居民的注意。一群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从马车旁跑过,一边偷觑,一边叽叽喳喳跑来跑去。
不过马车车门方向正好有一棵粗大的皂荚树,安吉莉雅夹在一个夹角中,正好被遮挡了大半身形,跑过的孩子们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人,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向后扭脖子看,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与人迎面相撞的大孩子们一轱辘爬起来,害怕被大人责骂,也不看是谁。扮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开了,唯独剩下一个最小的男孩看到自己被丢下,却人小腿短追不上,嘴角向下一撇,顿时坐在地上哭起来。
“诶,别哭,小家伙!看看,这是什么?”
口中忽然被塞进了一颗甜甜的硬奶糖,白色宽袖下一双干净的大手伸来,将小孩抱起。拍干净小孩身上的灰土。
“……斯皮尔神甫……嘻嘻!”
含着甜糖的小孩子破涕而笑,被放开后,就迈着小腿,跌跌撞撞地跑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了。
附近看到的居民都露出笑容。在年轻神甫在胸前比划的时候,还有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在胸前划十字回礼。
“又是他!”安吉莉雅皱起眉。
“他是谁?你们镇上有教堂?”林安疑问。
“是近两年才到镇上的,一直在传教,吸引了一些镇民到教堂礼拜。”安吉莉雅答道。
因为有辛雷巴镇的事,她对这些教廷的传信者抱以极大的防备和恶感。
她并非改变了对神的信仰。只是从林安那里得知秘密实验室的内情后,教廷作为神之代言在她心中已经蒙污,从神坛跌下,由于信仰的被亵渎,反而令她对这些亵渎神圣的神之代言人们分外憎恶。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或许由于舅舅的影响,她的家人虽然都是信徒,对信仰却仿佛没有那么坚定了,费托的氛围是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的,在过于繁忙的时候,她的父母也并不是每次礼拜必到,虽然家里对教堂的捐赠一直没少过。
一想到自己家的捐赠,可能被用于教廷背后的种种不为人知的恶毒研究,安吉莉雅就有种强烈的恶心感。
离开小巷的年轻神甫似乎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厌恶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一辆没有徽章的马车正停在一株高大的皂荚树下。
“好了,安吉莉雅,你快回去吧。”林安道。
“好的,小姐,”安吉莉雅退开一步,“我们家这套住宅,再过两天就能卖出去了,舅舅会马上安排我的家人进商队直接到梅林,到时我就会回来了。”
“不用急,做完一切善后问题再来好了,我们还有在吉普赛斯城呆几天。”
“是,我的小姐!”她提裙做了个屈膝礼,“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您说,我最近好像感觉到晋升预兆了。”
见面整整一天,直到临别的时候,她才仿佛有些不经意地顺便说了一句,即使不看那双翠绿眼眸中带着的笑意,林安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林安有些惊讶,随后明白这是安吉莉雅那件磨难后苦苦修炼,再加上回到家里,解开心境中那道无形枷锁,最后水到渠成的结果。
这么一瞬间的思索,就被雅典娜抢先一步,“哎呀,安吉莉雅姐姐真厉害!我还以为你回家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