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照发陪着飞霞正在屋内缱绻万分。许长佑已经半个月不到丁香苑了,飞霞自以为他在衙门当差,却不知最近他和乱蝶混的紧,出香入院的压根顾不上这里。飞霞乐得自在,反正月钱也不短她的,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俊俏的小生,她反倒不愿意让许长佑回家了。
飞霞和照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吩咐院内的李老头去买办酒菜,她和照发晚上一起喝酒赏雪。李老头快六十岁了,他和许长佑原本有些老亲,到京师谋碗饭吃。他仗着自己和许长佑有些关系,在院子里只看个门,遇见求见老爷的还能索要两个赏钱。原本丁香苑倒缺个采办的伶俐小厮,所以许长佑也就同意照发留下。他却怎么也不知道,在自己混迹十八窑的时候,他的后院早起火了。此时,飞霞要喝酒,无奈院内没人可派,飞霞只好派了李老头去。
李老头满心不乐意,眼看着老爷供她吃,供她穿,她倒好,躲在屋里偷起了汉子。这且不说,院子里没有闲人可派,倒派他打杂买办。他在院子里嘟囔了两句,恨恨地骂道:“像这种忘恩负义背叛主子的人,早晚不得好死。”
虽然嘴上骂得狠了些,他却不得不披上破布棉袄,抖抖精神,冒着寒风走出院门。因为气急,他走的时候也没关紧院门。
过不多时,两个蒙面大汉鬼鬼祟祟地推开院门,跨过门三重,直奔内室而来。
屋内,飞霞正坐在铜镜前梳妆。照发好一般卖弄,也学那恩爱丈夫张敞,替她画起眉来。照发原本被府内大夫人派来做奸细的,指望自己使个美男计,抓住飞霞的把柄拿给许长佑看。那时,许长佑气愤不已,自然会把飞霞打发出去。哪知道飞霞颇有魅惑男人的伎俩,三言两语就打动了照发,反倒心甘情愿为飞霞做事。
几天来,照发身陷美人色中,难以自拔,再加上飞霞给的银子比大夫人那儿多几倍,照发更加尽职尽责起来。晚上洗脚暖被,白天洗脸画眉,使出诸般伺候人的功夫笼络飞霞的心。
两人卿卿我我,照发坐在桌上,对着飞霞的脸画了两道弯月眉。飞霞依旧是一副睡意慵懒的样子,娇羞无力。照发克制不住,竟在飞霞脸上亲了一下。飞霞脸上绯红,小手一抬在照发脸上轻打了一巴掌:“夜里闹得还不够,没正经的,白天胡闹什么?小心被下人看见。”
照发嘻嘻一笑说道:“这会子哪有什么下人,下人都被你指派出去了。再说就是我们胡闹他们敢说什么?只要别让许长佑那老头儿看见就行。你可说说,到底是我好还是他好?都问你几天了,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飞霞睁开双眼,斜眼一飞瞪道:“竟问这个咋地?你好如何,他好又如何?”
照发放下画笔,把头拱进她怀里,撒娇说:“照发想听你夸我嘛,照发夜夜那么卖力,从你嘴里夸句好恁地难?”
飞霞推开他,站起身,坐在床沿上,思忖说:“我们这样终究非长久之计,总得想个长远的法子才好。”
照发问道:“怎么长远?难不成要让那老头儿喝砒霜,在头上钉几颗钉子?”
飞霞沉思说:“许长佑我倒不怕,我怕的是他家的母夜叉。”
照发笑笑说:“我的亲姐啊,那女人有什么好怕的?照发我一个人就替你打发了。”
飞霞嗔道:“你要怎么打发,再次使用美男计?算了,母夜叉不是那样人。无论如何,我们得好好计划计划。”
院子内不知道什么响了一下,吓了他们一跳。飞霞一怔,冲着门口喊一声道:“铜锁,是你吗?你从娘家回来了?”飞霞知道院子内没人,看门李老头刚去买办酒菜,剩下有眼有耳的人都回家买办年货去了,静悄悄的院子怎么会发出这么大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不熟悉路径,踢倒了什么东西。
正在诧异间,房门猛地被推开,闯进来两个蒙面大汉,手里各提着一把钢刀。照发先吓了一跳,明白大白天遭贼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爷爷,求两位爷爷饶命。我是这里打杂的,身上没钱,这才是房子的正主。我知道她放钱的柜子,钥匙就在她腰间,跟我来,我带你们拿钱去。”
飞霞一怔。虽然在大洛府她见识多了人情冷淡,但像他这样变得快的,飞霞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从腰间取下柜子的钥匙,甩给蒙面人镇静地说道:“你们跟着他拿去吧,拿了钱赶紧都给我滚蛋。”
按说大白天敢进门抢劫的不是大盗就是巨匪,可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谁敢这么猖狂呢?如果飞霞再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这两人来路不明。果真,蒙面大汉并没有拿地上的钥匙。其中一个汉子示意另一个人,这人快步向前,一把牛耳尖刀架在照发身上。照发浑身如筛糠抖个不停,哆哆嗦嗦地说道:“爷爷,求爷爷饶命,我还有一些贴己私房钱,全都给爷爷,只求爷爷饶我一条小命。”
那个汉子呵呵笑说:“你的小命值几个钱,你倒是说说?”
照发从贴身小衣里掏出两张银票说:“这是我几个月攒的钱,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两,是孙子孝敬爷爷的!”
那个汉子不客气地接过来银票,满意地说道:“果真卖得一条好命!”
说完,汉子手中的牛耳尖刀从照发脖子上拿下。照发长舒一口气,以为就此解脱干系,谁知道这尖刀从脖子上划下,却捅进了他的胸脯里。照发这口气还没喘完就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