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一点墨。
“纪陶你切切记得,你一笑就露馅,话也说太多,二哥哥他只说一个字:哼。”
纪陶后来对镜擦墨,瞅瞅自己唇角那丝几不可察的酒靥,气不打一处来。
孪生兄弟间的细微差别,落在旁人眼里,几乎无可分辨。
落在唐糖眼中,却是春暖花开与天寒地冻,是天差地远。
真是没意思。
用纪理的生理缺陷来作文章……纪陶若是有知,见着今日唐糖欺侮他二哥,不定会如何冷嘲热讽,笑话她胜之不武。没意思透了。
“为何唉叹?哼,后悔了?还是不懂如何继续?”
纪理任她调戏半天,一言不发,简直像是个看白戏的。一开口却又咄咄逼人。
唐糖懒同他计较,推他一把,不想纪理依旧将她扣得死死,目光里烟波滚烫。
唐糖瞥开眼睛:“大人……时间不早,还是早早上路罢,别闹了。”
纪理却是难得的和风细语,低低笑问:“都这个样子了,还说不愿随我同去?”
热气拂在唐糖脸上,痒得恼人。
唐糖狠狠抓了下自己的脸,厉色瞪他一眼。她本想就此算了,不想世上竟有这样的人,非得见了棺材,他才肯掉泪。
也罢,不是我欺负人,是纪二你自找的!
一不做二不休,唐糖干脆解起襟扣来:“都什么样子了?虚头巴脑的话,我是不信的。夫君既是这般放不下我,何须这么多废话,你敢不敢真刀真枪,与我趁这天光未明,*未尽……”
襟扣颗颗松脱,唐糖已是前襟半敞。她再次逼视着他:“你敢不敢?”
纪理但笑不语,却低头,将唐糖内襟的夹衫上,那枚炭黑色的铁扣,轻轻拨了拨。
他冷笑了一声。
唐糖顿住了。
第17章 悲恐惊
大理狱差役夹衫领口的那颗扣子,历来是由生铁浇铸而成,中间暗暗浅浅,镂出一个“狱”字。
昏灯之处,毫不显眼。
却绝然逃不过一双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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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公出去天牢受了凉,唐糖一路喷嚏连天,回大理狱,郑狱史好心教她领来件薄夹衫,她便添在了里头。
方才在南院外更衣,唐糖依稀觉得夜温冰寒,她怕生了病再误大事,就没将那夹衫换下,在外披了出门时家常女衫,这便照常潜回了府。
昨夜听过那地牢险状心中悲凉,一夜都过得恍恍惚惚,这个凌晨又被纪二连番惊吓,她哪里还记得这件小小的夹衫!
“哼,不知大理寺田差官在此,方才真是诸多的冒犯。”
田差官。他竟知道!
那么,方才那些半疯半假的温存……必也是些试探罢了,此人心机之深沉,绝非常人可比。唐糖悔之不迭,以为她巧设机关,便可瞒天过海,终究是失得一算。
凭纪二的脾气,别的不说,她在大理狱的活,怕是要黄了!
纪理早恢复了往日的傲慢样子,冷脸正欲起身,唐糖一心急,几乎是跳起身,一把将他扯住:“大人您是从何而知?这不是小事……”
纪理乍与唐糖分开,亦已惊觉到了不妥。方才二人紧贴之时,她身上简直寒意逼人,此刻又见她面上极不寻常的潮红,不禁探了手去触她的额头。
他摸罢了额头,急急又去碰她脸颊。
唐糖面上凉如霜雪,额头却是烫到烧手。
纪理心中焦灼,生怕误判,一手托了唐糖脑袋,急急俯身探去……额头与额头一经相贴,他便觉如烧如灼。
唐糖不明其意,以为他又起什么趁人之危的歹念,心中屈辱,拼命抵开他:“你别闹了……我们能不能有事说事?”
纪理蹙眉松开她:“说什么?”
“大理狱的事,您先容我说几句可以么……”
“你先躺下。”
唐糖本有些委屈讨好的意思,这一听就火了:“我躺下,大人您就能耐了么?有本事我们来真的!就现在,我奉陪到底,你行不行?!我说的皆是正经大事,并非大人心底那些不可见人的歪念!”
她口不择言,出口自然有悔意。
然而他竟是一派云淡风轻,就像全然听不懂的样子:“你先躺下睡一觉,我去唤橘子进来伺候。”说罢转身出去了。
唐糖想要喊他,却乏力得唤不出一声,脑袋亦晕乎乎的。
她是真倦了,浑身都有些怕冷。她轻轻倒下去,迷迷糊糊听见小橘子进了屋,便唤她找两床棉被来给自己裹上。
帘外的天色仍是晦暗未明,唐糖裹了被子,依旧冷得牙齿打颤。
快入伏的清晨,如何是冷成这个样子的。
然而她又不敢睡去,纪二窥破了自己的打算,必不能轻允她留在京城,万一睡着被他劫持上路,一觉醒来,就全完了。
唐糖昏昏沉沉问小橘子:“二爷去了哪儿?”
橘子点头答:“方才二爷告诉我说您病了,嘱咐我过来照看您。后来就听阿步说是要着急打马出府,风风火火走了。”
唐糖揉揉脑门,有病的分明是他纪二,可她没了计较的力气:“阿步也去了么?”
“去了。”
唐糖安了心,晃晃悠悠再躺下来。
看来纪二赶着上任,没工夫管她,自己暂时躲过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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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的时候,纪方见崔先生赫然独坐二爷书房,大惊失色:“崔先生今日如何那么早!可是老太爷的病……”随即又摇了头:“不对,方才明明我还听他吩咐不许吵他,他要睡个回笼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