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他说想她、要她时,就哭了,哭得满脸湿,像汗水,咸味涩口的汗水,淌在她唇上,她睁开泪眸,才发现不单是自己的泪,而是他也在哭。
她摸他垂泪的俊颜,他偏着脸吻她的掌心,像是不想让她看他掉泪。
她说:“没关系,亲爱的,没关系——”
他们都喝了酒,醉了,可以痛快地相对流泪,做yù_wàng的发泄。
他说:“霏霏,你是我永远难舍的yù_wàng,我的爱,我已经无法是双面……”
他们紧紧相拥,唇贴着唇,她把他的舌头含住,皓齿微微咬,让他尝她嘴里的“海神的复仇”,他则轻轻舔她,像条温柔的蛇。
他们缠紧彼此,肢体缝细着,衣物垫在身不比旅店高级羊毛地毯舒服柔软,像一个窝、一个洞。她闻到自己身上香味弥漫,那味道,是他多年前送她的那瓶香水。他说,是她的迷香。
哈雷路亚。
他要旅店用妻子每听必脱鞋的歌曲,作他的起床号。醒来却不是音响系统启动,是他美好的梦结束。
汤舍坐在e豪华套房的国王大床中央,有些遗憾这大床没有一个皇后,同时有些庆幸自己单独坐在这儿。那一年他同样喝醉醒来,同样梦见妻子,结果惨烈难堪。
他跳下床,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穿上晨衣,走寻一趟,没有任何他脱下乱丢的衣物,可能是旅店管家、服务员收去送洗,地板上干净得看不出一根掉落的毛发。
那么,就真只是梦吗?
他记得他和妻子先是在玄关,然后在浴室、在床上,还有窗台的软榻。大掌摸着一尘不染的铺垫,汤舍在不愿意只是梦一场,但是又何奈?他现在连妻子在哪儿也不知道。叹了一口气,通信系统响起,他退离窗台,回床畔,按了免持听筒。
旅店老板询问他昨晚没事吧?他们相约海滩酒吧谈工程事,他没到。他说他在房里喝醉了。老板问他需不需要解宿醉的药,要不要旅店驻医上楼?他说不用,他马上下楼和他吃早餐。
继续待在这个让他做春梦、醒来望不见妻子的房间,他只会被心上黑洞般的空幽感觉吞噬。
汤舍梳洗更衣之后,走出房门,不禁看了一眼对门,那门开着,好几个清洁人员在里面,显然住宿之人已退房。他撇开视线,去搭电梯,直下一楼,没被其他楼层叫停打断。开门时才擦撞一抹要上楼的人影。
“抱歉——”两相同声,四眼对看。
“爸!”汤舍叫出。“你怎么在这里?”
汤莱惊讶挑眉,退离电梯,儿子跟了出来。
“你不是在哪个鸟不生蛋的孤岛写文章?”汤舍说,他的父亲现在是旅行作家,这也是汤莱多重身份最具明显指标的一个职称。
汤莱长指点点额际,思吟地说:“你呢?你啊这里做什么?和情人幽会度假?”
“我来工作。”汤舍回答得理直气壮。“旅店老板找我帮他重整这整幢建物,还要设计他姐姐的花店——”
“喔?”汤莱双手环胸,看着儿子。“旅店老板的姐姐是个美女吧?”
“已婚妇女!”汤舍强调,愠怒了。“我现在的生活就只有工作,我未来二十年的生活还是只有工作,我要一直付钱给那个我见不到的妻子和女儿——”
“是前妻。”汤莱提醒儿子。
汤舍不说话了,沉着脸,表情难看。
汤莱指指中庭花园,示意汤舍和他一起走近。汤舍下意识跟着父亲,像个乖儿子。踏下廊厅时,汤舍听见海浪声穿过花园传来,不过,一阵女孩的清朗笑声更近,比海浪近,他放眼循去。
就在流线的碎步道上,一个穿焦糖色灯笼裤、桃红t恤的女孩不知看到花丛里格笑个不停。
“你母亲还在楼上餐厅,我正要上去催她,你看着办。”汤莱声线压得低低的,在儿子耳边沉语。
汤舍若有似无地点头,眼睛离不开女孩,双脚迈了过去。
汤爱翔觉得花叶上的瓢虫好有趣,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干么?她轻轻用手指一碰,它居然翻到像乌龟!
“呵呵呵呵……”
“爱翔——”一个叫声在她正开心的此刻,打扰了她。
汤爱翔分神转头,眼睛一望。汤舍加快了步伐,来到女儿面前。
“爱翔!”他几乎要哭了,好似寻女万里的痴父。
汤爱翔仰着脸,对往高大的男人,一开始没什么表情,后来微笑了,她嗓调波俏地发出。“爸爸,你怎么在这里?你在电视上看起来比较胖,在书里看起来比较瘦——”
“现在呢?”汤舍笑了,蹲低身躯,与女儿平视。
汤爱翔拍拍他丰厚的头发,说:“现在刚刚好。”
“刚刚好,不胖也不瘦?”汤舍笑着说,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她很漂亮,越来越像母亲,眼神灵动,活泼聪明。
“奶奶看到你在这里一定会很生气,她说你不能见我,这是法律规定——”
“妈咪呢?”汤舍打断女儿娇甜的声音。“你妈咪看到爸爸在这里会不会很生气?”
汤爱翔沉了一下,垂眸像在看自己的鞋子,鞋尖打拍子似地点两次,才又看着父亲,说:“妈咪没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妈咪你偷偷来见我。”
“没来——”真只是梦……汤舍怅然若失,却仍有一半满足安慰,视线聚回女儿脸上,他又问:“爱翔,你和你妈咪不住尤里西斯街,你们搬家了吗?”
汤爱翔歪头一愣。“妈咪回去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