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座县城。翠儿也早已不哭了。
县城的城墙保存完好,城门上镌刻着四个大字:“天下名州”。城墙里的街道是青石板铺就的。青石板已经被无数人的脚板和鞋底磨得溜光滑润,看起来年代久远。街道两边是店铺,店铺门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摊位,卖包子的,卖饸烙的,卖烧饼的,卖炒粉的。卖面条的,卖猪肉的,卖糖果的,卖针线的,卖布匹的,卖笸箩的。卖剪刀的……排成了两行,再向前走,拐过一道弯,看到一座宝塔,宝塔下人声鼎沸,人畜欢叫,卖牛的,卖马的,卖羊的,卖猪的,卖狗的,卖猫的,卖兔的,卖八哥的,卖粮食的,卖大车的。卖玩具的,卖皮袄的,卖门窗的……还有一个卖鹰隼的,手臂上缠着皮子,手掌里牵着链子,链子一端连着鹰隼,鹰隼就站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一上一下地晃动着,鹰隼的翅膀就一上一下地扑闪这,振翅欲飞。
距离宝塔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家客栈。我们把马车赶进去,客栈伙计笑盈盈地迎上来,把两匹马拴在了房屋后面的马房里,把我们请进了二楼的木板房里。
高树林说:“现在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晚上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好好去玩。玩得高兴。”
我高兴极了,进入马戏团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一天。我刚想跳起来,突然看到翠儿脸色阴沉,眼睛红肿,我又不好意思跳起来。
大家陆续走出客栈,我也走出了客栈,高树林在房间里洗脸刮胡子。我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头身边时,翠儿赶上了我,她说:“我向高树林要你的银元,要不到就偷。银元到手后,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
我问:“我们去哪里?”
翠儿说:“去那个老太太家中,你忘记了?你给我当男人。”
一说到要给他当男人,我马上想起了那天翠儿叮嘱我的话,我说:“行啊,我就回那里。”
翠儿左右看看。然后说:“你早点回来,今晚我们就走。”
我说:“好的。”
翠儿看到我答应了他,就转身走了。我也转身走上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那天是难得的庙会,所以县城的街道上人很多。
那天,我在大街上玩了很久,先在摊子上吃了甑糕,吃了炒粉,还啃了一个烤羊蹄。烤羊蹄一点也不好吃,看起来好大的一根,拿在手中只有几口肉,剩下的就是又长又粗的骨头。吃完烤羊腿后,我看到有人说前面有说书的,我没听过说书,也不知道什么叫说书,但既然有人这样说,那应该就很好看。
我跟着前面两个人走进了说书场,场子里有很多人,望过去一片人头,我人缝里挤到前面,看到台子正中央坐着一个老瞎子,一张脸寡瘦寡瘦,两只眼睛像枯井一样深陷下去,他手中抱着一把三弦,说几句,就拨响手中的三弦,凌乱的声音像珠子一样散落在台下。
我本想着说书会很好看,没想到却一点也不好看,大街上那么多好看的女子,那么多让人流口水的吃食,看都看不过来,谁稀罕看你一个又丑又老的瞎子。
我刚想挤出去,台子上的瞎子突然暴喝一声:“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如裂帛,如雷贯耳。台下一片叫好声,我止住了脚步,想听听他到底好在哪里。
瞎子那天讲的是长坂坡,这是む三国演义め中最精彩的一个章节。我听着听着,一下子给入迷了,我神游天外,跟着常山赵子龙一起杀进杀出,血染征袍。后来,我把自己想象成了赵子龙,一会儿焦虑,一会儿振奋,一会儿快乐,我感到自己就像三伏天喝了一大瓢井水那么舒坦。
赵子龙冲出重围,身后追兵步步紧逼,到底追上了没有,我想继续停下来,瞎子突然高喝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
人群从说书场散开了,我被协裹着走出去,走在大街上,我还沉浸在赵子龙的威风八面中,不由自主地跟着一群人走到了城门边。看着高高的城门,我才知道自己走错了道路,又急忙返回去。
我刚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城门关闭的沉重的声音。城门咣地一声关闭了,我的心也咣一声甩落了。翠儿让我早点回去,今晚准备一起逃走。可是,现在城门关闭了,我们怎么才能逃走?
客栈距离宝塔不远,所以我打听了两个人,知道宝塔在哪里,就找到了客栈。
客栈里,大家都回来了,唯独不见翠儿。
我问:“翠儿去哪里了?”
高树林说:“一直没有回来,八成是出城玩儿去了。”
我说:“城门已经关闭了,她可怎么进来啊?”
高树林看看我,又看看所有人,他说:“是的啊,城门都关闭了,她可怎么进来啊。”
那天晚上,大家很晚才睡觉,外面一有风吹草动,高树林就跑出去查看,每次回到房间,他都一脸悲戚地说:“这个翠儿,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太贪玩了。”
半夜时分,我瞌睡上来了,看到那两个小不点早就睡下了,我也就歪着身子睡着了,头枕在他们的腿上。岛以页血。
第二天醒来后,天早就亮了,大街上是熙攘往来的人群,城门肯定早就打开了,可是还没有翠儿的身影。
我问:“翠儿呢?”
高树林突然大放悲声:“翠儿八成回不来了,啊呀,我不就是吵了她几句啊,怎么就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