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三师叔:“你怎么知道这是江相派同门?”
三师叔说:“假扮成神仙鬼怪,骗取善男信女,必是我江相派中人。|经|dian|小|说||”
我说:“既是同门,一定要上前相认。”
三师叔说:“那是自然。”
南极仙翁闹腾完毕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下游的善男信女渐渐离开了,土堆上的南极仙翁和两个仙童也要离开。三师叔示意我们跟在后面。
南极仙翁和两个仙童在前面走着,我们悄无声息地在后面跟着,走出了几里地,前面的山岗上出现了一座道观,道观在月光下黑魆魆地,好像蹲伏着一匹怪兽。道观就建在悬崖峭壁上,显得异常险峻。
南极仙翁在前,两名仙童在后,他们拾级而上,我们藏在草丛中观察。石阶很长很陡,他们每上一段台阶,就关闭一道栅栏门,我们站在山下,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愈走愈远,愈走愈小。
三师叔说:“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拜会。”
天已经快要亮了,我们就睡在山下的草丛中,我正睡着,听见身边传来咕咕的叫声,偷眼望去,看到悬崖下会睡着一群大雁。大雁从遥远的塞外飞到了这里,又累又饿,就找到避风的悬崖下歇息。悬崖前面,是绿油油的麦苗,时令已经进入了暮秋初冬,困饿的大雁,摇摇摆摆地来到麦地里,用嘴巴啄着麦苗,将根部已经发芽了的麦粒叼出来,吞噬下去。
我想起来小时候,每当这个季节,我就跟着长工来到麦地里,长工用酒糟拌着麦粒,洒在小麦地里。第二天早晨,天刚刚放晴,我们来到小麦地,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个醉醺醺的大雁,他们眼睛斜睨着,扑棱着翅膀,但就是飞不起来。
此时此刻,看到大雁,我突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飘零天涯,都是颠沛流离,我们的命运惊人地相似。我突然为小时候抓捕大雁而感到羞愧。
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
北方秋季的后半夜,草叶上树叶上都挂满了露珠,地上结了一层霜降。我衣着单薄,感到自己就像掉进了冰窖中一样,可是,过了一会儿,冰窖里燃起了一堆篝火,湿漉漉的树枝在吱吱燃烧着,一团团白色的雾气飘向井口。
我睡醒后,才发现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老高,我的身边有一堆篝火的灰烬,怪不得我昨晚会做那样的梦。原来是三师叔和熊哥点燃了一堆篝火。
三师叔说:“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去上山吧。”
我们还没有来到山下,已经看到通往那座山的路上,人山人海,因为昨晚南极仙翁和两个仙童显灵了,山路上都是趋之如骛的善男信女。
我们跟着人群走上山去,山顶上的那座道观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了,道观里供奉着一个扶杖老人,老人前额突起,笑容满面,头发和胡须都是白色的,而且很长。这就是传说中的南极仙翁。南极仙翁的两边,站着两个仙童,他们一个穿粉红,一个着翠绿,和昨天晚上的那两个儿童很像。
南极仙翁和仙童显灵,这种鬼把戏,我当年跟着师父凌光祖都玩得不爱玩了,没想到在遥远的塞北,还有人玩这个,而且有那么多的善男信女在相信他。
三师叔在道观里转悠着,看到一个小道童,三师叔走上前说:“我从千里之外来,想拜见道长,烦请引见。”
小道童说:“道长闭关修炼,已经两月,再过几天才能出关。”
我一听,就在心中恶毒地微笑了。昨天晚上我还看到道长装设弄鬼,怎么又会闭关修炼两月。这套鬼把戏骗得了别人,偏不了江相派。我再看面前这个小道童,感到他越来越像昨晚加班的仙童。
三师叔说:“我是道门中人,跋涉千里,只为送道长一封书信,麻烦引见。”
小道童说:“拿给我,我转交给道长。”
三师叔说:“事关重大,关系到道观的生死存亡,送信人我让必须以最快速度亲手交给道长,你一个小小的道童担当得起吗?”
小道童说:“那……那请稍等。”
我们在道观里等候了一袋烟功夫,小道童走出来了,他说:“道长有请。”
道长在厢房里,我们走进厢房的时候,看到道长年约四十多岁,面色红润,既不想一个闭关修炼了两个月的人,也不像昨晚假冒的南极仙翁。但是我们相信,这个道长就是昨晚假冒南极仙翁的那个人。
三师叔说:“谁叫你出来当相的?”
南极仙翁的眼睛一亮,接着是捉摸不定的神情,他说:“阿爸。”
三师叔说:“你的阿爸贵姓?”
南极仙翁:“姓方。”
三师叔把右手搭在胸脯前,说道:“自幼诗书伴我行,来如翩鸿去如风。阴阳两界我掌控,探花郎来定输赢。”
南极仙翁说道:“原来是探花郎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南极仙翁接着吟道:“无诗无酒走天涯,人间万物皆为空。大河夕照谁家影,明月晚风伴古冢。”
三师叔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老爷子是您什么人?”
南极仙翁说:“是我恩师。”
三师叔赶紧说:“刚才不敬之词,还请海涵。”
南极仙翁说:“没事,没事。”
看到三师叔对他这么恭敬,我想这个南极仙翁一定大有来头。然而,他是什么路数,我没有想透。
南极仙翁指着我问三师叔:“这位是……?”
三师叔说:“师侄辈的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