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寰一通发泄之后,心气也渐渐平了下来,望着底下群臣一片安静,心中剩下的风火不仅彻底烟消云散,甚至咯噔一声,全都成了万载的寒冰。
“难道这天下,竟然真的要再朕的手上彻底滑落了吗?”李寰心中不禁哀嚎,群臣的沉默,在他的眼中,似乎是在嘲讽着他这位皇帝。
而此时的广明皇帝,也非昔日在长安展开快乐政务的中二皇帝了,一番风波险恶之后,李寰虽然手段稚嫩,也无应变之法,但如今也已经有了几分城府,见自己的一番怒火,没引来应有的迎合,顿时就在恼怒之余,感到了现在的局面,怕是比想象中还要恶劣的多...
寿王李杰将李寰的一番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心中也是有些不忍,这位宗室,乃是李唐少有的赤子之一,对兄弟、宗室最为照顾,性格也最为急切,见李寰似乎还没认清现实,又对眼下的沉默局面心生悲凉之时,便开口劝慰。
“陛下勿怒!陈王虽说奏章失体之处甚多,然而关中风波险恶,或许其中别有难言之隐。况且如今兴平虽然大捷,但贼军势力仍大,而藩镇又素为桀骜不驯,此请开幕府之策,或可体谅..至于名目等事,还可再议。”
李寰看了看寿王李杰,听了这番话语,却不禁面色微冷,心中暗自恨斥:“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和李承泽那厮在暗地里的勾当吗!现在还假惺惺的说些套话!真当朕是傻子!”
田令孜与李寰可谓情同父子,将这位皇帝看护着长大,对其自然是了若指掌,顿时打了个眼色给韦昭度,韦昭度接了眼神,立马出列驳斥:“武功、兴平两战,贼军以被陈王破胆,何来贼军势大,还要请开幕府,以从节制之说?若是陈王无力掌控关中局势,又何来平定兴平之变,两败贼军之能?古往今来,又有几多名将,能以少胜多?如今陈王武功赫赫,奏章所言,怕不是失当而已,而是在问鼎之轻重!轻辱朝廷,以测其叵测之居心!”
李寰本来已经被熄灭的火气,顿时就在韦昭度的撩拨之下,又呼啦啦的冒了出来,拍案而起:“说的好!这陈王手握十万大军,执掌关中之局,连平变故、败贼军,不知道手下何等人才济济,说这上呈的奏章如此之多的跋扈之语,险恶举措,会是失当,此当我满朝文武是傻子吗!当朕好糊弄吗!”
然而这话一落下,这满堂之上的文武却又当静默无声,李寰环望一眼,只见所有文武大臣,都正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观第上的蚂蚁...
哎哟喂!这话可不能接,天知道,这火头上的中二皇帝是不是就要点发大军,讨伐不臣了...
李寰又见没人应和,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又跌坐在宝座之上,心情十分烦闷。
见中二天子又消停了,萧遘这才出列打了个圆场:“陈王终究年轻,经历不多。或许此章所言,乃是奸小之辈,惑主所作。”
已经奉命出镇义武军的王铎也连忙出面周旋:“如今贼军未灭,且两河、中原亦有乱象,下克上之变、藩镇攻伐层出不穷,咱们朝廷可不能乱啊,而且陈王终究有功于朝廷,虽说所请钱粮、事权项目多有荒唐之处,但眼下还是和衷共济,且平了乱局,再缓缓料理比较好嘛!”
田令孜瞟了一眼王铎,心说,眼下义武大队都在关中鏖战,你这义武节度使,要上任,当然得去关中转一圈,说不定要指望从陈王哪里分润些战功,这眼下就赤果果的出来替陈王说话,是不是也太不要吃相了点!
王铎本是已经被内定了关中副都统的人物,然而却不想兴平之变,没把郑畋撂倒,反而让李承泽做大了。而李承泽又保奏了郑畋一本,这下子王铎就只能勉强去当义务节度使啦。
有了王铎这番出面,这下子成都朝廷的大员们,也都纷纷出声安慰中二天子之余,也都劝着认下陈王所请,李寰本来还待不忿。
“如今三川之中,山南西道兵马已空,两川虽还有几万兵马,然而吐蕃游骑、南诏骚扰都要防备着,却是不能大动,若是陛下不许陈王所请,怕是日后真的在川中避难一生了...”陈敬瑄这句话当然是在田令孜的眼色之下,丢出来的,这才让李寰不情不愿的认了李承泽大半所请。
这田令孜暗中操纵此次朝议,认下李承泽所请,当然不是昏了头,真想做李寰的猪队友,让李承泽做大。作为如今北司首领,大唐朝廷的实际控制人,没有谁比他更痛心李承泽如此明目张胆的挖墙脚的了。
然而如今贼军势力渐弱,若是朝廷如今否了李承泽,说不定贼军败退东走,李承泽光复长安之时,就是这成都小朝廷丧钟开始敲响的时候——好,朝廷不一定洗白,但他这些北司人物怕是没个好下场了。
那李承泽听说可是如今手下有足足十万兵马,不是关中劲卒,就是贼军虎狼,一旦朝廷,或者说是北司上下没有周旋好,真让李承泽一怒冲冠,点发大军,清君侧,凭借几千南迁扈军,两万还在训练得新编禁卫,以及两川这几万人马,哪里可能抵挡的住?
所以这才有了眼下这成都朝廷上下,合起来糊弄李寰,认下李承泽所请种种的景象。
然而就在大齐、大唐朝廷为李承泽所引起的这番变化,所头疼的时候,这位始作俑者,如今却在兴平城里忙得天昏地暗。
“兴平一战,我军战获所得点计三十五万贯。而我军共计死伤一万两千二百七十一人,其中死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