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语微微皱起眉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最后的计划即将发动,而汉王是这一局中最重要的棋子,他现在应该尽量保持低调,才能再事后大肆渲染他的无辜受害——这样像螃蟹一样横冲直撞蹦跶着,是嫌自己身上的把柄太少吗?!
竖子不足与谋……更何况,这只是个拿着凶暴当魄力,凭着蛮力作武勇的蠢货!
他究竟又要去做什么?
蠢人的行为是难以预料的,因此破坏力和杀伤力都很大。
受此影响,景语略微有些心浮气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头顶泻下的微微一丝光线,计算着什么时候考试结束。
随着钟声响起,终于到了时辰,考生们经过这三天三夜的折磨,已经是疲惫不堪,有些甚至昏倒了,由各自家人在门外接回安顿。
景语仍然是一身蓝袍翩然,除了眼角眉梢隐约的一丝疲倦,再也看不出任何颓态,常孟楚看他上了马车,才介绍了身后那个恭谨侍立的御者,“这是汉王的亲随汤伴伴。”
景语一听就知道是个随侍的太监,那人眉清目秀看着简直跟街上的举人秀才没什么两样,就是嗓音略显阴柔:“我家殿下直扑锦衣卫,是想逼一逼那姓沈的小子……揭露他和那女贼的私情。”
景语眉头皱得更深,压下眼角一抹厌烦,他低声道:“这时候,殿下不宜有所举动。”
“殿下也是替薛先生你着想——听说最近,锦衣卫那边是在查些什么,似乎对先生有所不利。”
景语心头一震,轻笑道:“东厂和锦衣卫本来就是冤家对头……”
“不是在查东厂,而是在查薛先生你本人。”
那小汤眉目灵巧,居然不回避景语的眼神,“我们王爷在这京城里头,也是有几个耳目眼线的,凑巧听到些风声。”
景语倒是知道,汉王跟宫里的几名大太监也来往密切。而锦衣卫之中,跟这几位太监来往密切的千户、百户也有几名。
“都听到了些什么?”
景语虽然心跳略微加快了,面上却若无其事的笑问。
“锦衣卫那边,在查您的底。说您才是金兰会的幕后主使。”
小汤笑得甚至有些羞涩,宛如好女的眼眸却是敢于直接对视景语,“还在查您似乎是对江堤挺感兴趣的。”
景语眼眸精光一闪,笑容却更加深刻,“锦衣卫的人看每个人都像是反贼。”
“是啊。所以我们殿下体恤先生,怕您劳心操烦,于是去锦衣卫一趟,既是要让姓沈的进退两难,也是解了先生的心腹大患。”
小汤双眼灼灼面带笑容,显出少年宦官的伶俐和诡秘,“听说先生跟这女贼也颇有些瓜葛,可见是位难得的佳人……”
“可惜这样一位漂亮姐姐,就要断手断脚了。”
景语的脸色未变,眼中却已经是冰雪一片。他的默然助长了对方,小汤更加殷勤的笑着欠了欠身,“先生放心,怜香惜玉的人不仅有您,那位沈指挥使也是护花人。”
景语心中已是大怒,懒得理会他,对常孟楚沉声道:“转个方向,立刻去锦衣卫衙门。”
日头渐渐的朝西坠去,他的心也渐渐坠入无边黑暗——
就算无数次伤害你,就算狠心逼你离去。终究,如郡你都要跟我作对到底,因为我而再受灾劫吗?
这是你的执着,我的罪孽。还是你我之间斩不断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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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衙门碉楼的旗杆下,此时站满了人,却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汉王朝天看了看,只见旗杆顶端绑缚着一个身着灰白囚衣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那雪白的肌肤却在西坠的夕阳下。倒映出一片淡金流辉,宛如世上最珍藏的绝美秘瓷。
“是个美人儿,就是不知道,一只手被砍落的时候,她的哭声和叫声是不是同样甜美!”
汉王朱高煦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是血腥得让人不寒而栗。
广晟看着旗杆上的小古,袖中拳头攥紧,面容却宛如冰霜一般。
之前汉王步步紧逼,非要他当众行刑,还轻描淡写的说“砍掉一只手臂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正在两边僵持的时候,亲随沈平跑来在他耳边说,小古让他照着汉王说的办。
“相信我,我不会盲目牺牲自己的。”
他摇头不应,沈平继续两边跑,如是再三,连汉王都看出蹊跷来,“沈指挥使的手下似乎挺忙?不知是有什么要务?”
广晟皱着眉头看完掌心被塞入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已有计划,让他来”。
于是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汉王虽然丢了大脸,此时此刻却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迫不及待要凌虐眼前女子。
“把绳子放下一半。”
广晟一声令下,随即有手下照办,面色苍白看似虚弱的女子,被悬吊在伸手可及的半空中,随着绳索而左右摇摆晃动,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左右送上一个漆盘,里面是一柄尖利长刀,雪亮的呈到汉王面前,“殿下既然坚持,那就自己来行刑吧,若是人犯有个闪失,卑职在皇上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汉王鄙夷的扫了广晟一眼,“看看你们这脓包模样,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居然要本王亲自动手。”
他虽然笑得放肆,暗中却一直注意广晟的面部神情,见他仍然一派淡然清漠,毫无半点焦急,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是说这个女匪是他的爱人吗,为何会如此平静?
他本意是奇货可居,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