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语的个性,自从遭逢朝倾家亡后就变成如此偏激,他已经习惯牺牲所有人,从前,她曾经问他,也问自己:如果有必要,连我也是你牺牲的棋子?
这个问题,如今终于有了答案,是她意料之中,纵然痛苦伤心,也早是注定的结局。
“这也能习惯——不知是你心胸太宽大了,还是……”
鬼使神差的,他问出了口,“你心里还有他?”
小古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对他已无任何期待。”
广晟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看到她眼中隐藏的痛楚,心中暗暗把薛语那厮千刀万剐!
他看着灯光下小古鸦翅般的乌黑鬓发,低声道:“等下我设法找个机会让你出去,你走吧。”
这一句终于说出口,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这轻轻一句,就意味着辛苦得到的功名前途,全部化为泡影——而且,在皇帝的雷霆一怒之下,只怕他也没法幸免。
但奇异的是,他感到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连昏暗阴森的牢狱,看在眼里也没那么沉重了。
他看着小古震惊的双眸,低声道:“你的身份文书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其实,前天我就想告诉你,却因为公务匆匆跑了出来,一直没来得及——我已经找了刑部的人,设法为你脱去贱籍,三天后,也就是明天就能拿到文书……”
小古听到这一句,身子一颤,眼眶里热辣辣的酸涩,想要抬头去看他,却终究只能看到,微弱光线里那挺拔轩昂的身形。
广晟苦涩一笑,“我先前就告诉过你,等我帮你脱了籍,设法在外地给你找个身份,两三年后。我们就可以成亲——可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着他怅然若失的言语,小古心中又是一痛,眼中热辣辣的。她拼命眨眼,不让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却终究还是有些狼狈的低下了头,嗓音有些干涩,“终究还是累你白忙一场……”
“这个身份籍书还是有用的。”
他走近端详着她。在她睁大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身影——那般沉毅而坚定,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宁静——
“明日清晨时分守卫换值,我会设法制造事故,让沈安带你离开这里——出了诏狱不要停留,立刻去西城门口,那里有一家运盐的车队,他们有官家盐引,城门那边一般不查——车上有个包裹是给你的,离开这里以后,立刻按照里面的地图去蜀中——那里天高皇帝远。道路崎岖政令难达,以你的易容术,躲过官府的缉拿应该很容易。”
“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她震惊,然而又困惑,最后剩下的只有满心暖意和愧疚,“我要是跑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总有办法脱罪的!”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递给了她一个小而薄的东西。冰凉凉倒映出寒光,“这把刀虽然小,但可以藏在鞋底,你自己小心!”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要露出一个笑容,却终究化为一声叹息,“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再参加什么金兰会的逆党,好好在西南呆着,那里风物殊胜。别有一种滋味,你等我几年,也许我能……”
突然,他说不下去了,眼中的光芒更亮,看着她的神情却更加柔和,“如果三两年我没来,或者你路上就接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你就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吧,或者再等几年,会有别的男人恋上你,如果人不错——”
下一刻,他的唇被她的掌心用力掩住,黑暗中,她的眼眸更加明灿,却带着危险的激烈,“我不许你这么说!”
她狠狠的瞪着他,眼神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耀眼美丽,“如果非要你牺牲性命,我不会走的!”
“你不走,我更加活不了!”
广晟在她耳边坚决道:“那个姓薛的混蛋逼我每天刺你一刀,你明明知道,我忍不下去早晚要爆发的——他这是看准了我的软肋往上捅啊!”
他贴着她的鬓发,低声喃喃道:“看不见你,我会难受,娶不到你,我会伤心,但我仍然能活着——如果非要我眼睁睁看着、甚至是我亲自下手,我还不如死了呢!”
这一句宛如火热的岩浆,低沉而压抑,滚烫而决绝,从他唇齿中迸出,小古整个人都是一震,眼泪终于盈满!
“别哭,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走,好好的活着!”
他匆匆说完这句,就起身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黑暗一片的囚牢中擦干了眼泪,双眸却因为泪水而更加晶莹!
露出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笑容,她喃喃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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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光还未穿透诏狱的天窗,狱卒们带着半睡半醒的惺忪,打折呵欠起身查点人数——这是例行的规矩。
进行到一步,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吵闹声,有人好奇凑过头去看,正好看到一个英俊美貌的年轻男子穿着蟒服华衣,脸上满是傲气,嗓音却有些尖,身边站着的是却是一脸冷漠的沈指挥使。
“沈侯你的手下真是好大派头,连我们东厂的人都敢阻拦!”
广晟微微冷笑,似乎不愿意与他斗口,一旁的李盛嗤笑着回嘴道:“哪里,东厂的公公们才是各个贵气,拿着一张手令,就来我们北镇抚司这横冲直撞,说要提人走——这可是皇命钦犯,你这可是蚂蚁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那个年轻公公嗓音更见尖锐,“我是奉督主和薛先生之命而来,督主手上可是有御赐宝剑的,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