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李鸿章杂烩他吃过,比李鸿章杂烩更狠的纯肉馄饨他都吃过,但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曾经压抑的,无法宣泄的,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折磨着他的压力,焦虑,不甘,愤怒和其它种种负面情绪伴随着嚼碎的鸽蛋顺着喉咙咽下去的同时全部喷涌而出,让江枫想流泪,想大哭,想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江枫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端着碗哭了,一边哭一边吃,咸咸的泪眼顺着脸颊滴进碗里,汇进汤里。他一开始在无声的哭,后来渐渐有声音,越哭声音越大,到最后哭到无法吞咽。
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江枫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放声大哭。
他终于明白这些天折磨着他的是什么了。
是愧疚。
是对两位爷爷的愧疚,是对王秀莲和江建康的愧疚,是对吴敏琪的愧疚,是对泰丰楼其他同事的愧疚,是对彭长平的愧疚。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只是觉得对不起这些天他们对他的包容的期待,也对不起自己对自己的期待。
人真是因为有期待才会有压力。
这些无声的期待变成了一道道枷锁压在他身上,一开始很小,很轻,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枷锁如滴水成川般越来沉重,越来越压力,压得他精神紧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之前甚至不知道这些枷锁是从而来。
现在他知道了,这些枷锁也被打开,放下了。
伴随着眼泪,一起从他的身体里离开了。
人可以在天台上大喊,可以在空旷的房间里嚎叫,也可以再无人的家中大哭。
“我好菜啊。”江枫就像昨天晚上喝醉一样重复这句话,只不过这次他身边连王浩都没有了,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可以用比哭声更大的声音大骂自己。
“我怎么这么菜啊,都两个多月了,我怎么连高汤都做不出来。”
“我好菜啊……”
“我真的……”
他觉得自己菜到骂自己的时候都不知道该骂些什么,只能不断重复着“我好菜啊”这句单调的话。
他真的好菜啊,明明就只差一点点,一点点,他却怎么都碰不到,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江枫感觉自己哭累了,累得连说自己好菜的力气都没有了,累得连抽噎都觉得多余。
他没有注意到,门早就开了,玄关处站着两个人。
是江建康和王秀莲。
吴敏琪告诉他们江枫今天精神不太好,他们俩担心江枫中午没饭吃就特意回来给江枫送饭,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江枫谈心,结果就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等到江枫注意到亲爹亲妈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的时候他都哭完了,心里也舒坦了很多,积攒多日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之后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和畅快。
“爸,妈……”江枫傻了,他都不知道王秀莲和江建康是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多少。
“儿砸。”王秀莲已经在门口抹了十几分钟眼泪了。
“学不会咱就不学了,酒楼破产了咱们就回家,我和你爸接着开小炒店,欠的钱我和你爸来还,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江枫不哭了,换王秀莲哭了。
“对!”江建康大声附和,“儿砸,你要是不想学了咱们就回家,不在北平待了咱们回z市。你爷爷要是打你爸帮你挨揍,咱们把酒楼还给李教授,咱们不学了不受这委屈了。”
江枫:……
他又有点想哭了。
王秀莲一把上前抓住江枫的手:“儿砸,你别想不开,你别想那些新闻上的小孩那样因为工作压力搞什么跳楼自杀。有压力咱就不干了,承受不住咱们就回家,遇到什么事儿还有你爸呢,你别吓妈,你别想不开。”
显然,王秀莲和江建康都以为江枫刚刚是因为压力太大奔溃了。
江枫:“……妈,我刚刚吃了李鸿章杂烩。”
王秀莲的哭声骤然停住。
王秀莲傻了。
江建康也傻了。
刚刚推门的时候他们都被江枫的样子吓傻了没注意桌上的菜,还以为江枫是在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就奔溃了。
“你……你这孩子。”王秀莲一时有些收不了场有些尴尬,连忙把脸上的眼泪都抹干净,“好好的吃这菜干嘛,你都吓死你爸妈我了。别吃这菜了,我和你爸给你带了饭菜,都是你爷爷做的,你爸一口都没偷吃。”
“建康,你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关门把菜拿过来啊,儿砸哭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呢!”
“哦哦哦哦哦。”江建康如梦初醒,立即关门。
“爸妈,我没事,你们别瞎想。”江枫因为刚才哭得太用力了嗓子都有些哑。
王秀莲没说话,她把李鸿章杂烩端走倒厕所了。
江建康看着江枫好像在想写什么。
“老婆,你有没有觉得儿砸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等王秀莲把空钵子端回来,江建康才道。
江枫连忙解释:“我真没事。”
“好像是有点。”王秀莲走进,非常熟练地伸手往江枫额头上一摸,大惊,“不好,儿砸好像发烧了。”
江枫自己都傻了,连忙去找温度计量体温。
一测,39.2c。
高烧!
江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觉得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是因为宿醉,而是因为发烧。
他大概有六七年没发过烧了,准确地来说连感冒都很少,早就不记得生病发烧是怎么感觉了。
成年人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