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院子,午哥住东厢,辰哥住西厢,但此时二人齐聚在东厢的卧房内,嘀嘀咕咕不知商议着啥。小圆有意要听一听,于是做了个手势止住余大嫂,穿过待客小厅,将耳贴在了门上。里头声音极低,她只听了个大概,好似是辰哥在解释张昭娘一事,称自己还惦记着千千,对其他人无意,叫午哥千万放心。
小圆琢磨,辰哥这般讲,是为了安午哥的心,还是真的没有放下千千?她还未想出头绪来,门开了,辰哥见她站在门外,神情有些紧张,匆匆行过礼,低着头走了。小圆见了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下生疑,一把揪住午哥,问道:“你弟弟是不是还想着千千?”午哥大概是听了辰哥的解释,去了心结,又恢复了本性,嬉皮笑脸道:“娘,想想又何妨,临安和泉州隔得远着哩,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小圆想了想,也是,管天管地,管不到他心里去,除了平日里看管严些,也的确无计可施。
午哥察觉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松了下来,马上轻轻挣脱,反搀住她往屋里让,笑道:“娘今日怎地有空来看我,我并没有惹祸。”小圆望着酷似程慕天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的脸,暗自感,但论起为人处世,却是强了不少,竟能晓得先看人脸色,再不着痕迹将话题转开。
午哥见她不作声,但脸上并无不高兴的神色,便亲手奉了茶,挨着她坐下,低声问道:“娘,那粉盒,她可曾收下?有没有留下甚么话?”小圆故意反问道:“哪个她?”午哥不好意思起来,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施展撒娇**。小圆瞧着他那样大的个子,却作小儿姿态,将腰扭来扭去,撑不住就笑了:“我的儿,赶紧停了,小心把腰折了。”她将张昭娘收下粉盒一事讲与他听,又叹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多分些心到学业上,讨一讨张山长的欢心罢。”
午哥沉默了一时,却道:“我是不准备参加科考的,书念得再好有甚么用,我前些时日还在与爹商量,等到明年,就不了,专心跟着爹跑码头,学着做生意。”
他年纪虽小,却有他的坚持,小圆并未感到失望,相反,心中很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自己心里有谱就成,旁的不必担心太多,有我和你爹呢。”
的确不用担心太多,他与辰哥的年纪到底还小,加上程慕天放了不进太学不定亲的话出去,张山长虽常有登门,却没再提儿女亲事。
秋天里,小圆从山庄度假回来,收到了唐夫人的帖子,邀请她去参加庚申会。小圆有意与她结交,自然欣然前往,事实证明,唐夫人虽然全身上下透着商侩,但却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与她相处,比跟张夫人打交道轻松许多。唐夫人的庚申会,与扑卖会结合到了一起,既是斗宝,也是卖宝,一群夫人和小娘子,顽得十分开心,只有张夫人一脸的不屑,拉着小圆,非要与她谈论诗词。唐夫人瞧出小圆的不甘愿,连忙过去将她解救出来,抱歉道:“她是我手帕交,不请她说不过去,请了来,却让你受了累。”
小圆摇头,轻轻将她的手拍了几下,以示自己不甚介意。唐夫人十分有趣,自头上取了根金钗,放到签筒前,笑道:“程少夫人,来,博一回,当我向你赔不是。”小圆一笑,也不客套,摇了几回签筒,博了那钗子来,转手又送与了唐夫人的闺女唐冬凝。
唐夫人见其他客人都顽得尽兴,不需她过多招呼,便拉了小圆到一旁小坐,问起她李五娘的情形。小圆瞧着她是有话要讲的样子,又晓得她与李家素有生意往来,对李五娘的事很是了解,就直截了当地反问道:“莫不是我三嫂家有事?”唐夫人既然问起,自然是有事,她之所以不直接讲出来,是怕小圆不想听,此刻见她了话,就放心大胆讲道:“你三嫂铁了心要和离,夫家人和娘家人却都不同意,她前些时同官人闹了一场,带着闺女搬到别院去住了,个把月了还没回去呢。”小圆大吃一惊,没想到何耀弘两口子又闹开了,而且还没消息传出来。
屋里有李家几位嫂子在,唐夫人不好讲,同她又扯了几句闲话,起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小圆于何耀弘一家,到底只是外人,他们要和离,她插不上嘴,再说李五娘这些年,也的确是苦了些,离了何耀弘一个人过日子,或者再嫁,恐怕还好些。
她这里不将李五娘的事放心上,唐夫人却把李家嫂子们送去了园子里耍,回身又向她讲个不停。小圆先是疑惑,后来想了想,明白过来,这唐家与李家是利益共同体,都不愿李五娘和离,失去何耀弘那座靠山。
果不其然,唐夫人见她听得心不在焉,就将心思挑明,求她去劝一劝李五娘,让她回去还与何耀弘过日子。唐夫人为了自家利益,有这念头,倒也无可厚非,但小圆却是不愿掺和三哥的家务事,便道:“唐夫人,我是程家人,怎好置喙何家事?”唐夫人久做生意的人,自然听得懂这话,脸上一红,连连道歉,又重起话头,将话题引开了去。
蕊娘牵着昭娘的手跑进来,见了小圆,走过来悄声向她讨小物件,好拿了方才唐夫人的样,自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交与她去耍。唐夫人笑道:“程少夫人也是个宠闺女的。”小圆笑道:“我也只一个闺女,不宠她宠谁。女孩儿家,人前挑不出大毛病就成,咱们又不指望她们建功立业,拘束那些紧作甚么。”
这话与唐夫人的教女方针十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