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敏洲在门房处等了半日,茶水换了三遭,才被小厮带着进了外书房,定国公府因是武家,书房里整齐地摆放着两架书册,想是兵书,墙上挂着几张字画,虽不是名家写意,但瞧着却分外简洁肆意。
左首处坐着一位身着云白色竹叶纹春锦长衣的少年,身姿如青松般挺拔俊秀,微微垂下的颔角呈现出玉竹般俊丽的棱角。
待到那少年抬起头来,即使年轻时意气风发、被庆元帝盛赞为“美探花”的齐敏洲,也不由得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沈越峥微微一笑,原来小丫头的父亲是这般儒雅温润的模样,只是生出的女儿,小小年纪怎是那般迷雾重重……
“世叔请坐……”
“客气……客气!不知……令尊大人可在?”
原来是来找父亲的……沈越峥面上的笑容轻轻抹淡,客气地回了一礼,谦和道:“父亲常年住在营中,世叔来的不巧!”
“无事无事!找你也一样……”
齐敏洲听沈威不在,心下也不沮丧,反而大舒一口气,他素来文人心性,不喜与人随意攀交,人不在回头父亲问起来他也好有说辞。
当下先是好生感谢了沈越峥一番,才斟酌着将今日的来意渐渐吐露,只是省过了齐蕊卿被戴氏踢了一脚的事实,只言是病了。
沈越峥闻言心中微微一讶,病了?昨日送那小丫头回去时还生龙活虎的,怎生今日就病了?见齐敏洲面色微红,脸颊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当下了然这里面怕是还有什么猫腻……
定国公府上确实荣养着一位老供奉,还是当年母亲蒋氏在世时皇姑父从宫中拨过来的,那位梅姓的老太医对沈威和陈氏不假辞色,对自己却和暖亲切,是以他平日里也和梅老多有来往。
梅老自从来了府上,也就只给自己和妹妹沈得音瞧过病,连沈威和陈氏都使唤不动他,若要是别人相请,沈越峥自然不允。
只是事关那个小丫头嘛……沈越峥略一斟酌,就吩咐松露去请梅老,就言有世之罕见的绝症请他出手,又吩咐松崖给齐敏洲上了好茶。
茶水尚温,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上沾着浓浓药味的青布长衫也未更换,一把抢过沈越峥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急急切切地问道:“不是有世之罕见的绝症吗?在哪里?”
待齐敏洲转述了齐蕊卿的症状之后,梅老捏了把半长的白须,眼中精光流露,扯了齐敏洲的袖子就往外赶,倒是比人家当父亲的还要急切三分!
“梅太医还是这般心性,一听到有疑难杂症治就兴奋得不得了!”
对松崖的说法,沈越峥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心中略一思量,就沉吟着吩咐道:“找个机灵点的小厮跟到长兴侯府去,顺便打听打听……那家的小姐出了什么事?”
……
“奇怪!奇怪!”
齐敏洲见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梅太医只是阖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心中一急,不由得上前问道:“梅太医……我家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梅老摆摆手,示意齐敏洲不要再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只说是得了病,不知此病因何缘起?”
见齐敏洲面有难色,支支吾吾,梅老目光一冷,瞪着齐敏洲说道:“你要是不愿意说,那这病,我老头子也不愿治!”
齐敏洲面上焦急,若是这位老供奉都不愿治,那蕊卿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下顾不上其他,将齐蕊卿回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看到梅太医了然中带着鄙夷和讽刺的目光,齐敏洲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心中对戴氏也升起几分不满。
往日里他学的是君子之道,上尊父母伯兄,下护亲友子侄,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即使知道戴氏不喜妻儿,却也常常觉得只要阿莲和蕊姝、蕊卿一心侍奉,戴氏就会对她们和颜悦色。
谁知今日蕊卿平安归来,戴氏不喜反怒,即使碍着孝道,子不言母过,但齐敏洲心底仍然觉得,戴氏此举,未免……太过狠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梅老捏着胡须,沉思片刻,拿出几根明光晃晃的银针,朝齐蕊卿的额头和眉心扎了下去,片刻之后,见齐蕊卿睁着的双眸沉沉阖上,但整个人也如秋日落叶般陷入死寂……
梅老拔了银针,指着齐敏洲,气得胡须乱颤,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荒谬至极!荒谬之极!”
齐敏洲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凑到跟前,急急问道:“梅太医,小女……身体如何?”
“花朵一般的女娃娃,被你们整得半死不活,老头子都替你们臊得慌!小小年纪……就心怀死志,人都不想活了,老头子当然治不好!”
梅老收拾好药箱,抬脚就往外走,齐敏洲着急上前扯住梅老的袖子,乞求道:“梅太医您见多识广,求您给个指示,若是能救好小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梅老皱眉看着齐敏洲,见他面上确实急色满满,深知此事也不能怪罪与他,当下长叹一声:“女娃子伤了心神,自己不想活,去请护国寺的老和尚空莲,若他作法也勾不回女娃子的魂,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
齐敏洲只觉耳中轰轰作响,身子一个趔趄几乎软倒在地,眼见着梅老怒气冲冲地出了屋子也忘记阻拦。
顾元莲身子没有大碍,已经被送回了沁澜院,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