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清晨早早进了教室,拿出语文书开始大声朗诵古诗。
同桌被他震耳欲聋的嗓音吓住了,问:“你早上喝红牛了?我的睡意都被你给念没了,今儿怎么这么积极?”
土豆瞥了他一眼,不理会,继续放声朗读。
从早读以后的每一节课,土豆听课都比平时认真,不时划重点,做笔记,和平时散漫的上课态度完全不同。
偶尔走神,也是因为想起了陆一溪。
窗外的飞鸟在枝头驻足,树木茂盛的枝叶把夏天的背景染成浓绿,蝉鸣不时响起,闷热聒噪的日子无比漫长而难熬。
纪嵩和陆一溪去了专业的肿瘤医院,重新检查,拍片,医生们内部讨论过后,问纪嵩:“你是他的家属吗?”
纪嵩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我是。”
“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纪嵩和医生进了办公室,医生坐下,双手交叉,面色沉重。
纪嵩:“医生,以她现在的情况,还能做手术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说:“可以,但是成功率不敢保证,甚至可以说很低,癌细胞扩散转移的很快,即使切除了胃,手术完之后也很可能复发,病人还要受做手术的罪。”
纪嵩听着听着,全身冰凉,他浸泡在南极冰山下的冰海里,温度冷得令人窒息,四肢无力动弹不得,来自死亡的恐惧和彻骨的森寒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他的,但他后背已经渗出了一排冷汗。
医生又从专业的角度给纪嵩讲了陆一溪的病情和一些可行的治疗方案,然后对他说:“总之,情况不容乐观,至于这些要不要和患者本人说,看你们家属的意思。后续想采取什么治疗方案,也尽早做决定,时间紧急,刻不容缓。”
“好。”纪嵩说,“谢谢医生。”
回去的路上,纪嵩一路沉默无言,陆一溪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病情严重,她有这个心理准备,所以不至于太难过,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而纪嵩一直抱着充满希望的心态,得知事情真相后难免失落。
“我们一会儿吃什么啊?你想吃炒菜还是喝粥?我突然间好想吃芝士焗饭,想想就香,啧啧啧,唉,我今天出门没拿降糖药,要不一会儿还是吃个有利于我病情的吧。”陆一溪一个人自问自答得很欢脱,丝毫没有被纪嵩低迷的情绪传染,想到不能吃心心念念的高糖高热难消化的芝士焗饭时,难过和惋惜溢于言表。
“一会儿,去吃芝士焗饭吧。”纪嵩终于开口,他专心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
陆一溪惊讶地睁大了嘴巴。
“我们再点一些别的,比如蔬菜沙拉什么的,焗饭你只能吃几口,剩下的我吃,你还是要注意饮食。”纪嵩余光扫到了陆一溪的反应,给她解释。
“.”陆一溪欢快地附和道。
她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晚饭只要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便心满意足,快乐在此刻对她来说如此简单。
生生死死,大梦一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医生说你的情况不乐观,和之前何力说的差不多,你是怎么想的?”纪嵩完全没想过要隐瞒陆一溪,便和她开门见山。
陆一溪的笑脸收了收,但还浮着笑意,“我还能怎么想,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呗,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珍惜和亲人相处的时光,努力再给他们留一点钱,其实无论生命长短,人活着就是这么回事儿,也挺没意思的。”
陆一溪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还有就是要好好谈恋爱,好好享受人间烟火,在不久后的某一个清晨,我再也醒不来,看不到太阳的时候,能开开心心地和这个世界告别,没有白活,也不留遗憾。”
陆一溪的神色很温和,仿佛她和纪嵩并不是在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而是在商量周末去哪里玩。
纪嵩听着,突然打方向盘把车变了道,停在路边。
陆一溪惊疑,转头看他,看见纪嵩满脸的泪水,脸颊一片湿润。
她的心拧了起来。
纪嵩什么也不说,双手靠在方向盘上,
眼泪悄无声息地在脸上漫延,落到唇角、脖颈,延伸向衬衫以里,隐没了踪迹。
他的头稍微向外偏转,不想让陆一溪看到自己绝望的样子。
陆一溪盯着他的侧脸,看见坚毅的下颌线上挂着一颗晶莹透亮的水珠,那滴泪珠摇摇欲坠,折射着耀眼的光泽,在它离开纪嵩的侧脸,扑簌往下滑的瞬间,陆一溪的眼泪也掉了出来。
她转过身子坐直,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
车身隔绝了一切,窗外的熙熙攘攘的车流、络绎不绝的人流、喧嚣、鸟鸣,流动吵闹的世界被挡在外面,只剩车内静止而封闭的空间。
一切都是安静的,呼吸没有声音,流泪没有声音,车里也没有任何声音。
一切也都是静止的,两个人坐在车的两侧,一人望向一边的车窗,窗外是无声的默片,明明是动态的场景,却隔着深色的车窗,被定格成一张一张黑白的图片。
陆一溪转过身,纪嵩在对着窗外发呆,她往驾驶座移了移,从身侧抱紧了他。
“我知道有一家西餐厅的焗饭特别好吃,我们去吃吧。”陆一溪把头贴在了纪嵩的后背。
“好。”纪嵩回她。
吃完饭,纪嵩送了陆一溪回家,分别前,陆一溪问纪嵩:“周末是土豆的生日,他之前希望生日的时候能吃到好吃的蛋糕,周六我们去给他做蛋糕好不好?”
“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