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从锦里过后,适时天气已经较为炎热,由于人数庞大,走的又是山路,前方的人登到山顶还看到尾部的人在在源源不断从山底往上走。
管捷原是皇甫晋的手下,这一天他都沉默寡言,此次主帅乃是他,我并无异义。
当夜,安营扎寨后,我本坐在火堆旁烤着碰巧抓到的一只山鸡时,他幽幽凑到了我身边。
本提着一壶酒的他,将那酒瓶往我旁边一搁,坐到了我的旁边。但仔细看了我一眼,似乎又觉得不妥,遂又伸手将那壶酒提回自己身边。
我被他的行为逗笑,将烤好的的鸡撕下一只腿分了他。他也毫不客气地接过,举手在风里晃了几下,就大口咬肉。
就着酒将鸡腿吃完后,他又将手伸到我面前,我便拔下另一只鸡腿,将整只山鸡递给他。他摇了摇头,我无奈地瞧了他一眼,将另一只手里的鸡腿给了他。
管捷闷声一笑,却仍旧未有言语,只提着他的酒壶悠悠走远。我盯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要去休息的另一位副将虞什见我在此状态,忽然凑上前。他道:“管捷一直如此,看似沉默寡言,但若遇到能让他瞧得上眼的,便又能侃侃而谈,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虞什说着指了指管捷的营帐,连连摇头道:“这家伙脾气臭着呢!不过心却十分善良,这些年,他帮过的人比这天上的繁星都多。你且不要将他脸色太放于心上。”
我也低头笑了笑,“虞副将你误会了,我并非对管捷有所不满。”
“那是?”
我低头笑笑,道:“没什么。多谢关心。”他见我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多问,片刻后便起身离开。继续看着眼前的燃烧得劈里啪啦的火苗,对于此行,我陷入一种不安境地,这种不安,来自于和林笑尘失去任何消息。我的一举一动他似乎都密切关注着,可我却不知他在何方,计划是否有所变动。
行军途中极为无聊,这些将领一个比一个沉默,虞什倒是偶尔还会与我搭上一两句话,但无非是说一些打击匪盗之事。
途经过川郡时,路过一处荒芜的草地,远远见到前方似有一座城池,我看着天色将暮,便提议到城外的城墙边上扎营,这样我还能进到城中寻个客栈,至少身子可以沾床了。虞什和另一位副将左离都表示赞同,想来他们也想寻个睡得舒坦的地方。
管捷只远远望了一眼,似有什么难堪的旧事涌上心头,我见他神色几分深思,又和三个都只等着他一声令下,他却淡淡道:“那不是城池,那是当年卫国的宫殿。”
虞什惊得叫了一声,明明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男人,此刻却伸出他那胖乎乎的圆手捂住了嘴巴,左离也不由得颤了一下身子,连忙重新握了缰绳,道:“那我们还是尽早赶路,离开这方圆之内。”
我未有言语,只是静静又忘了远处那个宫殿一眼,不明白一座已经废弃了的宫殿,为何会引得他们这般小题大做。等到过了那宫殿数里远的地方,管捷方停下安营扎寨。我便是忍不住好奇道:“为何要远离那宫殿?”
管捷深深看了我一眼,嗤笑道:“你当真不知?”我摇摇头,他却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爹没有告诉过你?”
“未曾。”我答坦荡。管捷听后却是低声说了一句:“不应该......林负怎会没有将这些事说与她?”他便是反问我道:“你爹没有跟你提过宋国和卫国亡国的事情么?”
抬眼看向他,我叹道:“也许说过吧,但我不记得了。我丧失了十五岁以前的记忆。”
管捷眉毛一挑,似是惊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不记得便是好事,有些事不要去深究,对你没什么好处。”他道。这回反倒是换作我惊讶了,只能苦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但我仍旧是不想放弃,夜间又趁着虞什安排巡卫时,抓着他想问这件事。虞什将我拉到一堆小篝火旁,低声道:“你怎么现在问这个?”
我道:“因为方才赶路,没有机会问。”虞什皱着眉头,看着火苗,他的眼神让我感觉那座宫殿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我又追问了一句,“你知道?”
虞什看了我一眼,“此事我也是十来岁在营中听老兵说的,那卫国亡国时,帝国士兵将卫国王族贵戚都逼赶至卫国宫殿中。数千士兵将卫国宫殿围住,凡出来者便杀之。为的就是逼迫他们投降,这样宋国也就跟着投降了。但是那些人被困于宫殿之中长达一年之久,除了一开始,有两三个还没出宫的宫人跑了出来而后被杀掉,后来再也没有人跑出来。”
“时间一点点消耗过去。士兵们得到的命令是只要有人想逃跑出来就杀了,除非愿意出来的人携传国玉玺,表示愿意受降。但是,却没有等到那一天。”虞什长长叹了一声。我皱眉,看着火舌舔舐着木棍,那堆干柴被烧得噼啪作响。虞什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棍拨了一下火苗,继续道:“就这样,竟然过了一年!宋国都受降了,这时当初下命令的人才想起那时候有派几千人将宫殿围了,于是便下令一把火将宫殿烧了作罢。那些士兵想着一年了,宫殿内应当没有活人了,便都闯进宫殿,想要在里面找到珍贵的财宝,你道如何?”
“如何?”
虞什将头转向我,火光印得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黑暗。他幽幽道:“宫殿里面确实珠宝无数!但宫殿内一具尸身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