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过了半个时辰再进去的时候,四哥已经回来了,在里头和六哥不知说什么,听到我敲门的声音里头的低声谈话戛然而止。
那两封信拆过了,静静并躺在桌上。
我耳朵尖,听到四哥当时是在说:“如果是酒醉后怕有不妥。”
六哥看着我:“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的?”
“我走路就是出声,也早让老太太叫嬷嬷给我纠正过来了啊。”见过谁家姑娘走路有声音的么,那除非是穿木屐。而木屐发出的声音得怎么响那也是有讲究的,从那个声响也是可以听出走路人的出身的。再说,明明就是你们两个说悄悄话太入神了。
四哥走过我身边,伸手要摸摸我的头,半路又收回去。我听他低声嘀咕:“小时候我还能摸摸、抱抱,怎么现在碰一下都不行了。瞒得了一时,还瞒得了一世不成。”
他在说什么啊?我直到吃过晚饭回屋才反应过来,四哥跟六哥在我进屋前到底在说什么。
事情应当同那两封信有关,酒醉后,不妥...
姬瑶怀孕了!
我很难说清楚一瞬间浮上心头的感触,不过姬瑶婚前失节的事这回是捂都捂不住了,六哥可没进过洞房。
四哥说的不妥又是什么?
姐姐是不需要我替她担心的,她比姬瑶道行可要深些。就是子珏,她无论如何都是六哥第一个孩子,总是比别的女儿不同的。这些事我担心也担心不来。
我伸手摸摸枕头下的小木人,闭眼睡觉。
我如常的为六哥整理着文书,却见他眉间有些焦急,像是在等待什么。就连四哥,今儿也没出去摇铃行医。
半晌,小豆进来禀报:“殿下,沈大师说做得了。”
六哥呼一声站起来,当先往外去,路过我时稍犹豫了一下,“你想去看么?”
看什么?
四哥拽我,“走,若凤,跟哥哥去开开眼界,这可是当世巧匠自己都说满意的作品呢。”
我跟在四哥他们后头一起出去,却见柱子那里开了个仅容一人进入的窄门。这、这就是半夜老吵得我不能安枕的声音来处吧。
“小心些!”走在我前头的四哥叮嘱,一边伸手要牵我。壁上有灯笼,可我仍相当于半瞎。抓着四哥递到面前的手臂,慢慢的往下走,后面的小豆不知摁动哪处机关,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我只觉得走了好久好久,才来到甬道底部。
红布掀起,我看到了,一樽栩栩如生的九龙夺珠巨型木雕,那木是价值万金的南海沉香木,每一条龙都是那么生动,的的是鬼斧神工。而那颗被九龙簇拥的珠子正发出柔和的光芒。
“灭灯!”六哥低声说,瞬间,甬道里的灯笼全部被熄灭。
安府也算海内富户,老爷的藏宝库我小时进过,但不曾见过能与这颗珠子的耀眼光芒相较的。“这是什么珠子?”
四哥轻道:“皓澜。”
先秦至宝?我情不自禁走过去凑近了看。
六哥也在看着,轻道:“这便是藏龙现形?”
那个站在九龙夺珠木雕旁的老头略带激动的说:“殿下,这正是藏龙现形。历经三载,终于可以面世了。”
六哥颔首:“辛苦沈大师了,孤一定会让它传世的。”
沈大师忽而一笑,“如此,余愿足矣。”
六哥忽然伸手把我拽起来,“听说你在大漠找到一块人形巨石?”
沈大师像是没想到六哥这么问,楞了一下,才答:“是。”
“你把她给孤雕出来,不着急,慢慢雕就是了。”
啊?我愕然转头看着六哥,甬道里的几个人也一时呆住了。
沈大师半日才回答:“谢殿下不杀之恩。”
六哥不再说话,示意手下用红布把木雕盖起来。
这个木雕有什么名堂么?我正在疑惑,却发现沈大师眼都不眨一下的死死盯着我。随着他的目光,其他人也把目光放到我脸上。
“孤让沈大师雕人像,怎么,你们都想去大漠做伴?那倒不必另外找人了。”六哥声音柔和,小豆他们几个却赶紧就把眼转开了。
“她、她还没。
“隔行如隔山,这你就不知道了。沈大师从轮廓自然知道她再过几年什么样子。以后雕好了,若凤我带你去瞧,看像是不像。”
被人这样死盯着,我怪别扭的,想把头低下去,却被六哥用手指抬起下巴,“你日后让人想看的日子还多着呢,到那时可不兴躲呢。不过,倒也没人再敢这么近看就是了。”
我为什么会被人看,我眼含疑惑。
“你忘了,小时坐在我肩头去看平南郡王妃进香的情形了,庙门前人山人海的,你还一个劲催着我往前挤。”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六七岁时候的事,老太太去庙里还愿,有个什么妃路过还是怎么的,临时起意也来,还说不必清场了,坐马车里隔着珠帘冲大家挥手示意。
当时,莱阳城都轰动了,几曾见过知府以上的人啊。我们当时就在庙里,几个姐妹藏猫猫呢,小孩子家家都爱凑热闹,于是缠着几个哥哥带出去看。
好像六哥还一直说本来以为抱若凤会轻巧一些,没想到这么实在之类的。为了这话,我往他头发里放了一只毛毛虫。
“殿下,可以了。”沈大师把头转开。
“嗯。”六哥应了一声,把手递到我面前,我没伸手去握,他就这么一直递着。不得已,我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他把手挪上来抓着我的手从方才的原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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