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群当中,立马有几人拍手称快。其它人看到风向,也便开始议论纷纷——
“想不到这恭少龙,却也不似平人说得那般坏!”
“就是,讲义气的人,本性也差不到哪去。给他敲诈勒索是一码事,被他罩着却又是另一码事了!”
的确,因为有卞家这个乡绅在,恭少龙这个地方一霸是很少来他们镇子上走动的,大家也就没怎么和他往来。唯一见着恭少龙的几次也是他在欺负外乡人,却也没动到他们本地人的利益。今日一事,众人方才得知就算是这地痞恶霸,却也有侠肝义胆的一面!
但是在称赞恭少龙的同时,人们望向卞世的眼神可就有些不善了——人家也是好人,你要为难好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卞老板,你又如何?人家已经下了这么大决心,你就忍心要为难人家吗?”
“卞老板,您也是个大善人,就应了吧。”
“莫非你真要逼死他们一家人不可?”
卞世咬了咬牙,知道现在已经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开口,将最后的隐情道出:
“诸位父老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这般苛苦相逼,却也并非没有难处……大雨泥泞,卞家的生意也是萧条。实不相瞒,这些家伙虽当是还在我这,却早也被我转交了下家,已经不算是我的东西了。就连那三百潮银都是我从别处赊来的,乡亲们可知道这银路(资金链)一断,损的就是咱卞家的招牌!是咱的信誉!没了信誉,我卞世难道要和其它奸商一般靠坑蒙拐骗做生意吗?”
“不是我不想应,是我手里的货已经不是我的了。这批货就是咱们卞家的箱底,要是这笔货没交上,咱就要砸招牌,就要玩完!”
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商家们靠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维持生计是很常见的。但要是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东墙西墙一时间糊不上的话,那商家就要遭殃,就会被“挤兑”!打个比方,经济危机就好像是一个四处游走的敌人,不时从东边绕过来,又从西边换个方向,却不能同时进攻,因此拆东墙补西墙就能支撑片刻。但要是拆墙的人动作慢了一步,没跟上敌人的攻击,那就会被敌人打进来,就要满盘皆输!
就如同华尔街的黑色星期一一般!银行的资金链遭到挤兑,全世界都被暴风雪波及!
这也就是卞世这么久都不愿意说的原因——这乃是商家技巧,不能随便外说的,就好比是木匠的手艺厨子的配方,稍稍提一下也要顾忌旁人眼神!
“原来是这般……”
乡亲们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卞世已经很是为难了。这般压箱底的招式都露出来了,说明人家卞老板也多半处在困难时期啊!
那既然货都已经不算他的东西了,恭少龙他们也就没办法咯?
然而就在此时,一旁的恭少龙却是语出惊人——
“乡亲们,万不要给他骗了!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窘迫至极,反倒是有钱的很!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出有因,而是想方设法要找借口推脱!好把我弟兄们逼死!”
一听这话,众人当时就怒了。
“恭少龙,你什么意思!”一个老农长着漏风的嘴,大叫道,“损人不带你这样的,卞老板什么样的人,我们不清楚?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不要以为你一个先天,就没有人敢治你!”
但恭少龙却是一脸冷笑,只道:
“我有证据,大家请看——”
“——!!”
那是一本发了黄的老书,书页都零零落落地快要散架了。但是在这座小城中,它的身份却几乎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卞家的账本!怎么会在你手里?”一人叫喊起来,他虽然不识字,但他和卞家父子两代都是打过交道的。那本发黄的老书一直在当铺的柜台上被卞家的父子涂涂写写,分明就是卞家的账本!
就连卞世自己也愣了,自从三年前从病死的父亲手里接过这账本,它就一直是好好放着的,怎么又突然会出现在恭少龙手上呢?
恭少龙冷笑一声,道:“这账本怎么来的,官家可是自有办法。只是卞老板,你可就要遭殃了……我看看,这账本最后几页分明是这么写的:从田家戏班买入偃月刀三柄、戏画眉十七副、铜首饰……若干,支出364两,9钱8分5厘,潮银。余额,两千二百三十六两潮银!”
两千潮银!放在这种城郊,这够人置办一家新田地了!卞家要是真有这么多银子,周转生意可不是手到擒来?
为了增加说服力,恭少龙更是高声喊道:“此言皆真!乡亲们不要不信,任凭你们找谁来读,都是这么说的!白底黑字,卞老板还有两千银子!大家说,他是不是在撒谎!”
刹那间,卞世的脸涨得通红。
“你放屁!”他大叫道,“卞某自幼天赋异禀!算数从来不靠账本,你算得什么东西?擅自涂写以污人清白!你说,这账本你什么时候偷走的!动了多少手脚!”
卞世所言,皆真!
卞世自幼就对数字极为敏感,他才刚说话就能背下九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