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垂眸,看向身侧的小姑娘。
十四五岁天真活络的年纪,穿一身绣花别样的鹅黄色衫子,眉眼清明,模样娇俏,说话却……语出惊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他明明看到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来着,而现在……
目光落到她微微泛白的脸颊上……便当是自己看错了吧。
焦仲卿转头,眸光堪堪与身侧女子瞟过来的目光错开。
一瞬,兰芝的心却像一块大石沉入了海底。
她余光瞟着焦仲卿,紧紧攥着衣摆的手蜷在身侧,有些颤抖。
但面对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又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她心中有再多情愫,此时此刻也不能表露半分。
况且,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已经决定,要过自己的人生。
那被她当众揭穿的神医自然不服,一甩宽敞袖子拍案而起。
“你这女子,何故诋毁我声誉?”
围观群众皆是一惊,距离案桌最近的人纷纷退后,给神医让路。
这时候,兰芝才完全看清骗子的打扮。
说是骗子,乍一看也确实不像,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骗子的事实。
“你方才说我有病,我不服!”
她语气不善,“哼”一声,气鼓鼓的瞪着面前高出一个脑袋的人。
这反应,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该有的反应,因为年少,所以轻狂,说话自然可以肆无忌惮。
而她一开始的反应,实在太莽撞了。
兰芝忍不住汗颜,心想以后可得谨慎些。
那边,已经平复下情绪的骗子哈哈大笑:“无知女子,我乃扁鹊后人是也,若与你计较,才是辱没了家门。然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你何至于血口喷人呢?”
骗子往她这边走近一步,又想来拉她的手。
兰芝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要是之后得了什么毛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神医冷哼一声,转头又对众人道:“大伙也别怪我没事先提醒,我查看过本地水质,发现此处已经被宣安的疫病波及,依我所料,不出半月,疫病就该在此处爆发。”
话刚说完,一片“啊”声传来。众人吓得腿软,差点成片倒下。
有怕死的人赶忙问:“那可怎么办才好?”
神医笑着答:“买我的药,有备无患。”
这一回,骗子占据了上风。
毕竟,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冒出来的别人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她张口想解释一下,无知群众已经争先恐后跑去排队,吵吵嚷嚷的,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这小姑娘因不喜被神医说是有病,所以才出言不逊诋毁神医的名声。说到底,不过是孩子气罢了。”迅速排成的队伍里,有人嘴欠插了一句,多半是讨好神医。
刘氏惶惶不安也来拉她:“兰芝,不可胡说,你初来乍到,又如何知道谁是骗子谁是神医。”
训着就要将她带走。
兰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这人纯朴到一定程度啊,大概也只有受骗上当的份儿了。可就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当然不行!
“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姑且不论,但这位自称神医的先生自一开始,说的话就颠三倒四牛头不对马嘴,难道大家没听出来吗?”
有人“啊”道:“没有吧?”
兰芝笑意淡淡的看向那说话的人:“没有吗?”
那是一个包着头巾身材干瘦的男人,被她一反问,男人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神医“嗤”地冷笑一声:“姑娘倒说说看,哪句话颠三倒四,哪句话又驴唇不对马嘴。”
“先生自称扁鹊后人?”兰芝发问。
神医目光一凛。
这话不可能有漏洞啊,扁鹊可是人尽皆知的名医,自古行医的人多打着扁鹊的名行事,他自称扁鹊后人,这能有什么问题。
神医缓了缓紧张的情绪,点头:“是。”
“扁鹊第九十九代传人?”兰芝继续问。
神医咳嗽一声,继续点头,可点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来不及了,既然要找他的茬儿,怎么可能让他有纠正的机会。
兰芝已经快人快语一步,哈的笑了:“扁鹊乃春秋战国时人,距今仙逝两百余年,即便是从扁鹊出生之年算起,到现在也不过才三百余载,我此刻想问问先生,先生这第九十九代传人,究竟是从何年何月算起的啊?莫非……”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已经有豪爽的围观者替她补充。
“莫非扁鹊还在扁鹊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告诉先生的先人自己将来会是个神医?”
“哈哈哈!”围观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笑声。甚至有个笑点极低的,笑得前俯后仰,手还无法控制的猛拍旁边人的肩膀。
被拍的人顿时大怒:“再拍一下信不信老子揍你!”
眼看一出热闹就要被另一出热闹打断,忙有人制止,又道:“姑娘说得有理,可也保不齐是这位先生记错了呢?”
兰芝点点头:“确实。”
“那先生可否为我再把一次脉呢?”她看着神医骗子,表情严肃,半点不见前一刻的乖张挑衅。
神医却怒了。
刚才给你把脉你挠我,现在又想让我给你白白把脉。你耍我玩啊!
神医抬起袖子猛的一挥。
“你说把脉就把脉?”
兰芝道:“莫非先生不敢吗?”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