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君握着佛珠的手颤了颤，脸色刷白，呼吸不稳，神情来回变换，久久无言。
白九姝注视着她，等待着，希望老祖母能说些什么。
许久，白老太君艰难开口，“真的发现了书信？”
“嗯。”白九姝点头，“那封信现在还在聂家。”
白老太君嘴唇颤了颤，又是长久地沉默，本已经遗忘的事在脑海里一点点浮现……造孽呀，造孽……
“祖母？”
“丫头，别问了，就当不知道。”白老太君语气沉重，“以后少出门，皇家的事，不要管，也不要再去聂家。”
白九姝皱眉，“祖母，我们府上与聂家有仇吗？会不会被殃及？”
“不会，回去吧。”
白老太君闭上了眼睛，颤抖的手继续捻着佛珠。
白九姝注视老人家良久，心情复杂，“爹爹也不希望孙女提起聂家的事，今日过来的事，祖母千万别告诉爹爹。”默默起身，“孙女告退。”
“……”
白九姝一走，白老太君一下子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老太君。”吕嬷嬷焦急上前，“您怎么了？”
“去，去把老二给我找来。”
“……”
半个时辰后，白傲前来。
白老太君依旧待在祠堂，默默诵经，看起来平静了。
“母亲，您找我有事？”
“吕兰，去外边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白老太君轻声道，语气显得有些乏累。
吕嬷嬷恭敬退下，守在外边。
“傲儿，你觉得，当今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白老太君轻声询问。
白傲皱眉，评价当今圣上，这可是忌讳，“母亲为何这么问？”
白老太君苦笑，“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闵王心胸狭隘，担不得明君。
当年，我白家一直支持的是瑞王，若非瑞王……
瑞王疯了，与皇位失之交臂，我白家……因为与温家是姻亲，最终选择支持闵王。
可你父亲不甘心，他心里一直看好的是瑞王，见瑞王世子聪慧伶俐，时常惋惜。
瑞王世子小小年纪，意外双足残疾……你父亲因此彻底断了念头，我白家也一心辅佐闵王，直到……
那年，聂钦那孩子外出归来，带回了他的未婚妻珞瑛，还特地带来与我瞧。
珞瑛长得很漂亮，一袭红装耀眼，明亮的眸子充满了朝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连我一个妇人看了，都觉得挪不开目光。
当时，闵王就在我们府上，你还记得他的眼神吗？爱慕和势在必得。
最让人不可置信的，他竟然让聂钦将珞瑛让给他。
他当时已经娶了温家女做王妃，孩子都有了，却说出如此有失体统的话。
聂钦与珞瑛感情深厚，宁可开罪闵王，也不肯将珞瑛让给他。
本以为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聂钦已经和珞瑛成亲了，他还一再地打扰珞瑛。
我还记得，聂家老太君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是何等地愤怒。
聂家与闵王站在了敌对面，也试图说服我们白家支持当时年幼的十一皇子。
你父亲动摇了，结果，还不等他给聂家答复，十一皇子死了。
接下来，时隔半年，聂家满门被灭……
我还记得那天清晨，我和你爹匆匆赶到聂家，看到的那一幕，真的太惨了。”
白老太君哽咽落泪，“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你爹心里有些猜测，只是无法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三年后，闵王登基，他在史书上，将关于聂家的一切都抹去了，任何人都不敢提起。
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将聂家和珞瑛遗忘的时候……
那一年，姝儿五岁，那小脸长得，跟当年的珞瑛太像了。
我们带她进宫参加宴会，记得皇帝当时的眼神吗？
太可怕了，我想起来都可怕，竟然对一个孩子有那种掠夺的眼神，我想起来就不安。
这些年，我们一直避免让姝儿进宫，就是怕发生意外，也庆幸，姝儿名声不好，皇帝没有关注她。
可是三年前，皇帝忽然提起，你有一双女儿，让孩子进宫参加宫宴。
幸亏姝儿性子野，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根本找不到。
去年九月，崔老夫人过寿，姝儿也去了，结果皇帝和崔贵妃也去了。
姝儿惹怒了崔贵妃，皇帝没有惩罚她，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不安吗？
尽管后来，皇帝没有提起姝儿，可我这心里……总是很不安。
之前，崔贵妃撺掇皇帝将姝儿赐婚给瑞王世子，皇帝竟然答应了。
我觉得是我多虑了，皇帝应该对姝儿没有想法，可最后赐婚的人变成了妙和。
当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我替妙和担心，也替姝儿担心呀。
紧接着，太子出事，皇帝遭遇刺杀，今天姝儿过来，说她去过聂家，在聂家祠堂发现了一封信，上边有皇帝的名字……
老二，我担心当年的事真的是皇帝……你说珞瑛是不是回来了？”
白傲脸色发白，高大的身躯僵硬，死死地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鼓起，嗓音喑哑，“娘，如果当年的事真的是皇帝做的，我该怎么做？”
“老二，如果我们猜测的就是真相，那么当今圣上不值得白家效忠，不值得。”
“孩儿知道母亲的意思了。”白傲心情沉重，“今日的谈话，莫要告知姝儿，姝儿是白家的女儿，永远都是。”
“老身知道，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