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州市西郊。
东江省第二监狱。
会见室内,隔着桌子,在宋澈和俞红鲤的面前,坐着一个面容憔悴至极的中年男子。
“易东升,我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法医检验鉴定支队的法医。”俞红鲤径直亮明了身份。
易东升微微扬起眉头,用虚弱的嗓音说道“这位警官,按道理,我已经经过了公检法的处理,现在我是在司法机关的犯人名册上,你这位刑警来审我,是不是不太符合章程啊?”
“还挺懂规矩的。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章程解释。”
俞红鲤沉声道“如果说,你涉嫌伪造病症,企图靠造假手段获得保外就医的资格,那就又是刑事犯罪了,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来找你?”
闻言,易东升却不慌不乱,连眼神都没闪烁过,显示出极佳的心理素质。
他还调侃似的道“女警官,你们搞刑侦的,是不是都喜欢一上来就先给人乱扣罪名,不管有的没的,只管先把人唬住,能套出什么是什么。”
蹲了顿,易东升举起锁着手铐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看看我,仔细看看,我都成这样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请问这难道还是我化妆出来的吗?”
宋澈也很认真的审视着。
还别说,这模样,已经不能用憔悴来形容了。
简直是惨绝人寰到没了人样!
脸上星星点点的棕色斑、几乎掉下来的黑色大眼袋、深陷的眼窝和充血的眼球,以及惨白毫无血色的皮肤!
“范可尼贫血症,我们调查过,你家族内不存在血液遗传病吧。”俞红鲤质问道。
“谁说没有的,我奶奶的妹妹,就是得白血病死的。你们都说我这个病属于隐性遗传了,未必就没有概率会遗传到我身上吧。”易东升理直气壮的道。
“……”
奶奶的妹妹都扯出来的。
先不说这血缘关系隔得比较远,
而且年代悠久,谁能查到他奶奶的妹妹究竟是怎么挂的!
“还有,之前监狱生卫科的医生,还有第三方医疗机构,都已经核实了我的病情,为什么你们这些警察却还怀疑我?就因为我犯过罪,你们就用有色眼镜盯着我?”易东升虽然病恹恹的,但思维条理却格外清晰。
那一刻,宋澈很敏锐的捕捉到了易东升眼中的狡黠之色!
难怪连省厅刑侦队都觉得棘手了。
面对这么一个身体和心理都“无懈可击”的犯罪分子,常规手段根本不顶用!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犯罪分子!”俞红鲤道。
易东升笑了“警官,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老掉牙的宣言,如果你们真确定我装病犯法了,那么就请拿出证据,要怎么追加处罚,都随您的金口……但如果你存心要卡我的保外就医申请,那我作为一个被剥夺政治权利的服刑犯也没辙,只能在牢里等死,通知我家属收尸呗。”
说着,易东升的鼻孔忽然流淌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易东升用手沾染了一些,居然咧开嘴,对着俞红鲤笑了笑。
带着十足的挑衅嘲弄意味!
俞红鲤却发作不得,还得通知狱警来处理。
让易东升留在监狱里等死,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闹出人命,监狱也怕担上责任。
很快的,狱警领着一个白大褂赶了进来。
那个白大褂提着医疗箱,很麻利的给易东升处理鼻血。
宋澈看了眼这人,心里一动,问道“请问这位医生是?”
狱警帮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监狱生卫科的主任,张常青大夫。”
“张常青……”宋澈喃喃了一遍,追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给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在哪听过这名字。”俞红鲤狐疑道。
闻言,张常青扭头打量了一下两人,微微一笑“宋澈和红鲤对吧?我们是校友,不过我是研究生部的,等你们读研才一年,我就毕业走了。”
“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当过我那个系的助教……”宋澈恍然了一下,又迷惘了一下“但我听说,你毕业后去了市属医院?”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张常青苦笑一声,接着又把手上的活忙完,道“先说正事吧,易东升这个情况不太妙,监狱的医疗条件有限,我建议还是先送到医院观察随诊一下吧。”
“听到了吧,你们的学长都发话了,真要把我耗死在牢里嘛!”易东升激动道。
“肃静!”狱警呵斥道。
旋即,狱警征询的问“警官,人也看到了,你们觉得如何?领导之前已经提过,实在不行,先送到医院接受进一步身体检查。”
宋澈又瞟了几眼易东升,冷笑道“他每天只睡两三个钟头,身体不垮才怪。”
“……”
话音刚落,
会见室内一片寂静。
接着,宋澈又看着易东升重大的淋巴喉结,道“吃饭也挺挑食的吧,刻意减少维生素和矿物质的摄取,造成内分泌紊乱,生理机能减退。”
“配合严重不足的睡眠,血小板减少、白细胞增加,还有涣散颤动的瞳孔,确实是符合了范可尼贫血的症状。”
停顿了一下,宋澈又看了眼易东升染血的右手,主要是那根无名指,“你的无名指畸形,应该是受外力创收形成的吧,起码有二十年以上了,估计是小时候打球什么的弄伤的,我有没有说错?”
易东升仿佛被人掐住了心脏,脸上终于流露出惊恐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