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包里。
萨满老太太坐在毡垫子上,跟宋澈讲述着七十余年前的往事。
那是上世纪的五十年代了。
当时草原上鼠灾爆发、鼠疫蔓延,草原人苦不堪言,燕京方面派遣了好几支医疗队前往援助。
而宋老头宋耀祖,就是其中一员。
“当时我也还很小,十七岁的样子吧。”萨满老太太的眼里满是眷怀,看着宋澈,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而你的爷爷,那时候也是大小伙子,和你差不多,高高瘦瘦、清秀斯文,长得很帅气,和草原人都不太一样。”
这一点,倒是和宋老头评价自己年轻时的容貌挺一致。
反正不管到哪里,他都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大有一种“妹子们一见耀祖误终生”的既视感。
“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医术很好,品德也很出众,再危险的处境,他都不皱一下眉头,哪里发生病情,他就第一个赶过去,救活了无数草原人的生命,他就是我们最伟大的安答。”萨满老太太继续道:“而我家里世代都是蒙医,可怜我父亲也死在了那场灾难里,于是我就站了出来,跟着你爷爷一起到处救人,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了,而他比我年长又有本事,所以我一直管他叫巴嘎西(老师)。即便后来鼠患平息了,你爷爷回了燕京,我们也经常互通书信,我还几次邀请他再来草原做客,只是没过几年,书信就断了,你爷爷就此失去了联系……”
宋澈暗暗唏嘘。
不用猜也知道,那时候的爷爷没多久就遭罢黜流放了。
只是不知道爷爷在后来的光阴里是否也曾想起草原上曾有一个姑娘期待着他的重返。
但可以肯定的是,萨满老太太却是一直记挂着他……
“我爷爷后来遇到了一些变故,一个人去了天州落脚,然后就隐姓埋名了。”宋澈叹道:“最后,我爷爷走得很安详。”
萨满老太太大约也猜到了当年宋老头忽然失踪的真相,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眶再次腥红了。
她揉了揉眼睛,目光又落到了宋澈左手上的金菊花戒指,喃喃道:“我看到这个,就一眼想起了他……可以说,就是这东西,改变了我们一生的命运。”
“嗯?”宋澈心里一动,预感到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不知道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起他是怎么得到这戒指的。”萨满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宋澈的神情,见他脸色惘然,就知道他还迷糊不知,不禁诧异道:“你都不知道?那你怎么会想到找到这里的?”
“我只辗转打听到关于这枚戒指背后的故事,其他的,我爷爷一概没跟我提过。”宋澈道。
“……那看来你爷爷也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是非里吧。”萨满老太太顿时有了眉目。
宋澈追问道:“听您的意思,我爷爷得到这枚戒指的经历,是您全程见证的?”
萨满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径直道:“他就是在草原上获得了这枚戒指,也是从那时候起,他继承了医圣门菊花派的衣钵。”
宋澈着实诧异了一下。
不过随即他又渐渐恍然了几分。
其实是他一直都疏忽了一个关键细节。
他只知道爷爷是医圣门菊花派的传人,却从来没有探究过爷爷是如何成为这个上古医门的传人,甚至潜意识里还会觉得是爷爷的祖辈就是医圣门人,代代相传了下来。
然后,今天这位萨满老太太的陈述,完全推翻了这些臆测……
“你是见多了你爷爷的厉害,却从未想过你爷爷是怎么拥有这一手登峰造极的医术。”萨满老太太忽的神秘一笑:“其实当年你爷爷刚来草原的时候,他的医术是不错,但只能说是一个正经的医生,估计比现在的你都差得老多,至于什么上古医门,你爷爷这种长在红旗下的知识分子一开始压根不信这些。”
宋澈就明白了,改写了爷爷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就是那一次草原之行。
“我爷爷当年在草原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罢了,你既然来都来了,不求到一个答案是不会甘心的。”
按理说,宋老头没有告知宋澈当年的真相秘密,萨满老太太没必要越俎代庖,但大概是见到了故人的遗脉,心头怀念起了昔年往事,就想在生命的末端讲一讲,纾解一下这段心结。
“当时是一个深夜,我和你爷爷刚在一个发生鼠疫的村落工作完,骑着马车往回走,路上发现了一个男人躺在草地上,他的身边爬满了老鼠。你爷爷连忙下去营救,赶走了老鼠,发现那人还有一口气。而我担心那人已经感染了鼠疫,一度劝你爷爷放弃,但你爷爷执意要救治,处理了一下伤口,喂了几口水,那人也醒了。”
“那人说自己和同伴来草原上游玩,同伴得了病在医院治疗,就剩他一个人出来,结果迷了路,食物和水都没了,还遇到了鼠窝……其实我是不太相信的,我觉得那人的面相就不是什么善人,后来也证明了我的猜测,那人自称姓古,叫古三思,来自天州一个名门望族的,从事的是药品生意,当时来草原就是知道鼠疫横行,想靠卖药发一笔灾难财。”
听到这里,宋澈的心头猛然一动。
姓古,来自天州,又是卖药的……这一系列线索,最终统统联系到了余庆堂古家!
按照时间点,那个被爷爷救起的男人,估计有可能是古培军的长辈甚至是父辈了!
难怪这老小子一直说自己手